张阳南下后约莫一个月,章辰准备抽空去一趟宣州。比他早一年释放的狱友半条命,家就住在宣州桃花潭畔。在少管所,半条命死不拉鸡的,常常装神弄鬼。可一到家之后却生龙活虎,与以往坐牢的时候看上去判若两人。
章辰喜欢领略大自然的深邃和华美韵味。心想在月明星稀的夜里,泛舟湖上,鱼儿伴着水响跃出湖面,会不会把月光捣成碎末,然后如花般撒满桃花潭?或者在岸边席地而坐,燃一堆篝火,看江枫水灯,听渔民唱晚,烤几只生鱼亦或螃蟹,再有三两好友把酒小酌,那将是一种怎样超然的生活?
半条命已经三番五次打电话给他,盛情邀约他去宣州做客。本身也跟半条命说好了,说最多一个月就去。可月底,半条命再次打来电话催促时,章辰却临时变卦。他说他倒想背起行囊去沈阳走走。气得半条命在电话里,忍不住用闽南话怒骂了他一句:“丢你老木黑!”然后半条命生气地说,为了等章辰来桃花潭,他已经向当地渔农借到了渔船和整套的打渔工具。“你**去沈阳能干什么?去看那个秦子跃?你怎么也不想想,人家玩的可是纯粹的精神生活,你丫人渣一个夹在里面,不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吗你?”半条命一席话,说的章辰心里一凛,终然还是乘车去了次宣州桃花潭。
释放后的半条命,在那个中等规模的城市里,以专泡学生妹而著称。章辰人到宣州的时候,看到不少当地与半条命相熟的人都叫半条命为龟公。不过半条命自己对这一称呼倒不怎么以为耻。他兴致勃勃地告诉章辰,缺点别怕暴露,在这个优点已经愈来愈明显的时代,满身的缺点恰恰为一些标榜另类的女中学生所喜好,所迷恋。然后他又忧心忡忡地说,眼下泡妞还可以去中学,将来只能去幼儿园里去泡了。现在社会上的处女越来越少,人们的生活水平相对提高,中学生们早已经懂得两性之间应该怎样相悦了。“泡妞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大,可是我的阵地却已经愈来愈小。这世道!我操,十四五岁的初中生书包里都有成打成打的避孕工具!”
半条命泡妞无外乎以下几个步骤:一,先向小女生宣扬自己如何如何坏,还公式化地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释放证书,像警官办案时亮出自己的警官证那样庄严而隆重。二,然后他就开始述说着自己当年飞檐走壁撬门别锁的光辉业绩,不过他很有篡改天赋,那些劣迹,基本上会被他渲染成一个个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版本。最后他要事儿事儿地拿出把吉他,哗啦啦一拨,就开始向那些幼稚的女中学生们演示起自己较为独特的音乐才华。尽管他只会三四个和弦,和唯一一首特别熟悉的流行歌曲:“浪花一朵朵”。辅助以上几个步骤的还有另外两个相应措施,第一就是送人家bbq,第二就是请那些嘴巴较谗的小女生喝酒吃饭。送人家bbq是为了方便联络,“我已经用一只同样号码的bbq泡到了数十个小妹妹!那东西就象征着我打仗行军的一面大旗,一取得胜利之后,我就会把bbq讨要回来。然后再插向另外一个阵地。我现在的仰慕者很多,名头很响,你信不信?”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决定当着狱友章辰来一次实战演习,以便向远道而来的客人露一手泡妞绝技。在去往一所中学的路上,半条命不时地和一些年龄层次很不一致的女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他把那些女人分成几个等级,她们分别是有夫之妇、无夫之妇、成年少女和未成年少女。“一般情况下,我和她们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络。要不然闹鸟荒时,嘿嘿,就只有像我们在少管所里那样以打手冲来解决灾情了。”
果然如他所言,半条命站在那所中学的门口,故意冷着面孔,连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眼睛朝天,一副很酷的样子。却有好几个小女生纷纷向他问好,唧唧喳喳地围在他身边,看来还都是他的仰慕者。最后他挑选了其中两个身材较为成熟的女生,说请她俩吃饭。那两个女生顿时雀跃起来,一左一右的拥簇在他胳膊拐上。
吃饭时,一个女生满脸稚气地说章辰像个大学生,又故做老练地问他在哪就读。半条命扑哧一下喷出一大口啤酒,说,少大!还是高才生。你可不要小看他哦,他会注意到常人看不见的事物,将来也会以艺术的形式写进人类进展史。那两个小女生则惊奇地睁大双眼,那个问话的女生还说,乖乖,那不就是作家吗?了不起。
吃完饭那两名中学生似乎很不着急学校下午的课程,还异常捻熟地问半条命下午准备了什么好节目。在洗手间里,不胜酒力的半条命满脸通红地问章辰想不想干,想的话下午可以随便挑一个,大不了开个房间罢了。“别看她们年纪小,可是人家的工夫高,哈哈不信你试试?”章辰则籍口她们太小,连花蕾都算不上,“跟她们一起那个,岂不有失我们的劳改身份?”半条命马上就大声嚷嚷着说,可她们现在是我们案板上的两只鸭子,我们不享用享用岂不更是暴敛天珍?再说我们已经请她俩吃过一顿价格不菲的饭了,劳劳无功空手而返,很不划算!章辰说那人家要是不来,你难道就不吃饭?反正加人不加菜的,你有什么划算不划算的?从卫生间出去就把那俩中学生给打发走了。
那天下午,半条命一个劲地低声埋怨着章辰。说章辰坏了他泡妞的规矩。最后他用一种满含讥讽的语调奚落章辰说:“你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子了,而且这是事实,人人都已经知道,那还树什么牌坊?这么活你累不累?”
第二天,章辰跟着半条命,在深深浅浅的桃花潭里游荡。临出发时,半条命又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呼叫到好几个似工似读的当地女生。秋天的桃花潭水,清可见底。却始终不像是李白笔下的那个样子。什么桃花潭水深千尺,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就一米多那么一点点。发现了这个谬误之后,章辰忽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因为旁边的半条命说,酒鬼李白原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当年汪伦用一封信,把他诓到此处,说这里有十里桃花,万家鸡店,而且这里的支女价格极是公道,骗得李白*颠颠地跑了过来。结果发现自己被骗,当时就对汪伦破口大骂,说你丫姓汪的,这里有**桃花,有个鸟鸡店,害我大老远从京城赶来,你得陪我盘缠!汪伦也是个穷龟,当时骗李白来桃花潭,也不过是风闻李是条仗义疏财的汉子,想以文会友,顺便再骗这个傻鸟一些零碎银子花花。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的李白如此令色。当下大怒,也骂将起来,说**妈,叫你来这里是看得起你,不就是少了女人吗?我把老婆借你用几天就是!后来李白也就顺水推舟地享用了汪伦老婆几天,最后临走时,觉得汪伦对自己这个朋友还真不错,居然把老婆都让给自己,于是诗性大发,写了篇脍炙人口的七言绝句,诗中说,桃花潭水深千尺,都抵不上汪伦把他老婆让给了自己的真挚友谊。
半条命说完那个自己杜撰出来的典故后,坐在那好几个女生中间,左顾右盼,像个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老子般踌躇满志。他还特地安慰章辰说,现在青年男女在一块,有**真感情,大家觉得各自的模样可以对得起彼此,基本上都可以将就着干。忘掉你的那个秦什么跃的,没准她早不知道你是谁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显得自己好象很有经历。甚至他觉得,章辰还是没成熟,像个孩子似的整天瞎想象。
从桃花潭回来,下榻泾川宾馆。夜间章辰独自出去买烟,路灯下,又被两个行迹可疑的庸脂俗粉拦住,一个劲地问他吃不吃快餐,“帅哥,看你长的蛮像那么回事,要不要我们陪你玩双飞?若能弄得我们姐俩高兴,甚至可以不收你钱。”另外一个则热情洋溢地用其软绵绵的胸脯不停地磨蹭着章辰的胳膊。章辰脸色一黑,说老子是公安局的便衣!吓得那两个野鸡呼地一下没了踪影。
回到宾馆,半条命打来电话问明天的行程如何安排,是去鳄鱼湖还是敬庭山。去了桃花潭,章辰已经知道,天下许多名胜景点,对每一个游客,基本上具备着一定的欺骗性质和炒做色彩。心想,去那里可能都一样,顿时就觉得旅游也显得索然无味。
从宣州回来的第二天中午,杜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章辰正趴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杜亮兴冲冲地,上气好象接不住下气的说,章辰你快过来我这里,我介绍一个美女给你。
张阳和章辰坐牢的那几年,杜亮在外面折腾了个够。先协助其父打理自家餐馆,因为受不了油烟味道,便跑起了面的;跑着跑着估计又受不了汽油的味道,遂改行开了个服装店。不过,眼下他好歹也算是个老板,尽管兼伙计于一身。幸好他爸爸早些年贩卖油条稀饭和大饼,倒也着实赚了几个,换了其他人家,家业可能早被这小子给折腾尽了。
章辰走进杜亮开的那家服装店,见店堂里生意清冷,几排衣架上歪歪斜斜七零八落地挂着些希奇古怪的衣服。要么支离破碎,要么小国寡民。总之没有一件衣服像是人穿的。店主杜亮本人却蹶着个*股,趴在一台电脑前面,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啊敲,另外一只手插在鼻孔里扣啊扣的,姿势极其不雅。
章辰悄悄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服装店老板那个摇摇晃晃的*股上。杜亮触电般跳将起来,双手自脸上一抹而下,说**妈,吓我一跳。随之便津滋乐味地那章辰按在电脑前面坐定。拿出烟又殷勤地帮章辰点着火。自己则站在章辰身后,拖动电脑鼠标,七点八点的就点出来一张女人的照片,电脑显示器里面,先是一个漂亮女人的脸。之后,他就一个劲地问章辰,该女人长得怎样,正不正点。章辰有些不耐烦地问他,到底叫我来干什么?“不就这张美女照片吗?电影海报上面太多,我上街随便扫一眼都看不过来。”最后杜亮把鼠标往下一带,乖乖,那个女人居然只穿了件薄如蚕蝇般的睡裙,风情万种地站在一个背景很开阔的海滩上。像个拍mtv的煽情歌星。
杜亮见章辰不禁瞪大了眼睛,终于嘿嘿笑将起来。然后说,**,你看她像不像那个让我们兄弟三个为之作奸犯科的小路?“嘿嘿,你看这小鼻梁,这小嘴,这里,这里这里!哈哈我靠,比之舒淇许晴瞿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在章辰诸多不怎么愉快的记忆里,那个叫小路的女生早已经沉淀在岁月的箱底。现在被杜亮这么七扯八拉地一提,就好象罗郎.巴特说的一样:一种忽然之间站起来的记忆是最为可怕的。它不是让你终于接触到什么其他人事,而是使你直接去接触整个自然界里最无人性的各种现象。比如天空、地狱、圣物、童年、疯狂、纯物质等等。于是章辰内心深处,凭空升腾起一种状如锯齿来回拉动的痛感。当下草草将那鼠标一扔,说,我看她们俩不像。其实那么多年已经过去,许多人事的本来面貌早已经模糊不清。如同很多男人,对女人的记忆,永远只能凭籍于肌肤相亲来达成。而他却连小路的手都没牵过。
原来杜亮电话里所谓的美女,就是这张海边裸照。照片上的女人是杜亮的网友。网名叫北京妹妹,首都人。模样长的的确不赖,甚至有点像韩国电视剧《蓝色生死恋》里的女主角崔恩熙。但章辰总觉得,电脑里的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样子。看来这个照片跟时下许多丑女人的艺术照一样,是经过摄影师精心加工出来的。
一个礼拜前,杜亮在一个名叫“孤男寡女”的语音聊天室遇到这个北京妹妹,与之公开聊了几句,随后两人又转入地下,单独聊了很长时间。之后再进一步,互相留下电话号码,缠缠绵绵惊天动地聊将起来。随之北京妹妹勇敢亮相。随之杜亮哥哥神魂颠倒。
互联网上,爱情的神奇之处仅仅在于:陌生的人可以凭籍声音和文字相爱。当然,相爱着的更可以陌生。眼下这个本地著名油条商人的独子,在网络以外有着众多女友的杜亮,终于厌倦了低俗的真实生活。他跟章辰说,他的心其实是空的。“我渴望过那种心灵的生活。哪怕对方真的是条鱼而我是只飞鸟!只要能够在一朵花开的时间之内相爱,即使爱过了就分手我都愿意。”
中午由杜亮做东,两人就坐于一家标有北京风味的大排挡里,杜亮一杯接一杯,笑咪咪地喝着北京二锅头;一口接一口,仔细品尝着其实什么风味也不是的所谓北京菜肴。现在,连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烟,都是北京卷烟厂生产的。最后他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说:“我**真想明天就飞去北京!”
章辰故作震惊状说,呀,那你的服装店不是又要抛荒?杜亮那天兴致特好,不禁多喝了几杯,当下忧国忧民起来,说,抛荒?这年头!农民进城打工田地抛荒!大款养二奶老婆抛荒!工人下岗机器抛荒!老子去首都见北京妹妹服装店抛个小荒难道还犯法不成?章辰又说,听很多人说网恋就是枉恋呢,你去北京应该慎重考虑。
杜亮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又是一杯二锅头。完了他把酒杯一顿,说章辰你还不了解我?这些年,女人我杜亮玩的不算少,钱嘛,花得当然也比你和张阳多。可是正儿八经起来,以前张阳有小路,你也还有个我连面也没见过的秦子跃,我呢?用心灵跟我对话的又有几个?那些小姐妈眯只认银子不认人,上床收钱下床走人。谁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自己玩过的支女,还跑上去跟她打招呼?你坐牢回来还不久,对这个社会绝对没有我认识的深刻。“我现在是铁了心的爱北京妹妹,我明天就去北京,谁也阻拦不了!”于是章辰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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