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是件残酷的事。却可以获得一种内心深处的饱满。心灵的朋友远在天边。因此,很多时候,章辰都悄然无声地潜伏在阅人与阅书的两重监狱里,不愿过早地接触自由,甚至对释放两个字,感到非常讨厌和恐惧。
就跟同样的产品广告,之所以电视台总是周而复始地播放它,其目的就是为了要洗观众的大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在张阳砸掉大排挡和杂货店之后,也日渐清晰地诞生。虽然后来的张阳对此感到厌倦无比。但当时迫使他走上这条路的原因,也终于一目了然了。
后来章辰如期释放,他对章辰说,我可不是为了小路。男人嘛,总不能比女人还没出息吧?这个社会是弹簧,你用力它就后退,你松懈它就前进。**人活着,充其量就是这么回事。
关于他释放后,到底是怎样碰到小路的,张阳说他很难形容出当时见到小路的那个情景。“总之我差点就当众晕了过去。”他说。那天,他带了一大班小混混,在街上模仿黑社会收一些店铺的地皮费。阳光十分温暖,生活分外美好。当他不经意地转过身,看见一辆银灰色的女式摩托车,已经熄了火,正缓缓地朝自己滑过来,然后女车主就那么缓缓地停车,缓缓缓缓地向自己走来。一刹那间,阳光下的张阳差一点就当众晕倒。在片刻的晕眩里,张阳才终于弄清楚,为什么在许多宣扬纯洁爱情的电影里,总是有一些摄影慢镜头。
小路依旧是那么那么的完美。岁月似乎不忍心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瑕疵。只不过她的胸部好象倒是比四年前显得更加的挺拔了。张阳来不及看完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就决定:倘若再有不轨之徒,像当年的那个胖胖熊那样对小路,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再把对方砸个稀巴烂。不管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小路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张阳开始颠三倒四地想。作为小路的初恋情人,他要再次无条件地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性质的伤害。他已经为保护小路的纯洁付出过相当深刻的代价了。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人的一生当中,要走千百次同样的路。少管所的那些教官们总是喋喋不休地劝导着少年犯:“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到两次!”现在回想起来,张阳觉得这个说法简直就是文不对题。新中国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是无数位革命先烈们,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过无数次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在小路这块石头上,他张阳情愿被绊倒两次。若有可能,三次五次七次八次一百一千次,他也会在所不惜。更何况,小路是个人,美人,自己的初恋情人,不是石头。
杜亮一贯来都喜欢用他的眼睛逼直地观赏女性。有一次在大街上,他和张阳一起逼直地观赏着小路。他说:“除了**,她什么地方都还没变。怎么?你还迷着她呢?省省吧!我们读书那阵子漂亮的女人和马是老师的,现在嘛,哈哈哈,是大款的!笨蛋。”说完他又换了好几个角度,上下不停地观摩着,一边看一边分析说,看来这**是真家伙,真的会抖假的不会。你看你看,她那两个**总是不停地抖啊抖的,我觉得不大对劲。好象哺乳过什么似的。
最后他发现张阳脸色不大对头,就哈哈大笑起来。又说,**要是回到以前,政府提倡英雄母亲,宣扬生五个光荣,养八个伟大的年代,她那么挺拔的**,至少可以喂养十几个小孩。
以后的几天,张阳像中了邪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小路小路小路。保护费也吸引不起他的兴趣了。他觉得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原来一直就陷在这个名叫小路的女人的监牢里。他也不想刑满释放了。无期或者死缓最好不过。更不想被减刑和逃跑。爱上一个人,你还能往哪跑?减刑就是加刑,释放就是重新入狱。人生到处是牢房。地球是监狱。上帝是监狱长。
很快他就在小路的游泳馆里面谋到一份工作。给客人们发放救生衣,换游泳池里的水。打扫卫生,还报名参加了一个函授电大。现在他每天都能跟小路呆在一起,全世界存在与否跟自己一点联系都没了。可是,只要一靠近小路,他就会心跳加速,局促不安,言语混乱,思维堵塞。小路常常打趣说他就像是个打进游泳馆的国际间谍,整天鬼鬼祟祟的。问他是不是想在这里捣乱搞破坏。
张阳觉得自己也的确有点像特务了。他甚至想跟踪小路。这个年纪轻轻、行迹可疑、整天混迹于一些高级商贾低级政要圈子里的女老板,她到底每天都在干什么?却又隐忍了。爱是包容,是信任,是付出,是......这话是谁说的,大概是上帝。呵呵恋爱,一个可以尝试的题目,我要为小路而改变自己!张阳开始下定决心恋爱了。
到是小路,非常主动。有回她趁着点酒性,三下两下就解除掉张阳身上的所有武装。以女人特有的缠绵与霸道,把张阳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下。接着,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拧在一起,像条刚刚被捞出油锅的麻花。
于是剑拔弩张,于是兵临城下。望着趴在自己身体上的小路,张阳却忽然显得有点紧张,爱情难道就非得这样吗?可是看这架势,也只有这样了。成功在即,张阳却不敢轻易策马进城。还是小路先说,张阳,你别对我要求过高,我早已不是处女了。慌乱里,张阳赶忙说:“我也早已不是处男了。在少管所,我被一个号称**狂的女教官夺走了贞操。”他对处男的身份也感到有些尴尬,随口就不惜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女**狂。然后他就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
小路笑了笑,说,瞧你小样,你别吹牛好不好,是不是处男,本姑娘马上就能分晓。那天晚上,天气不冷不热,窗外有些淡蓝色的月光投过窗帘,斜斜地切割着他们两个人的肌肤。两条年轻的鱼在空气里弯曲地游来游去。肺叶蠕动,呼吸急促。小路就像块冰一样,在张阳火球般的热能里,一层一层地融化。
半残酷的交配过程。雌螳螂会在高潮中咬死雄螳螂。但它们之间的交配,却比人类所进行的那种交配显得更加诡秘和充满音乐感。那晚小路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磨刀石,为了锋利起张阳这把锈迹斑斑的刀,累得她浑身上下汗水淋漓。
窗外的风蜷缩着身体撞向窗帘。置身于万丈火焰之中,张阳看不清它挥舞的四肢到底有多长。小路的两只手里好象都捏着鞭子,动情中张阳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匹疲于奔命的野马。奈何深陷泥潭,只得听从小路的蛮横抽打。“我是一匹三条腿的马!”感觉就是那么的一触即发,小路瘫软下来,张阳也终于歇了口气,哲理般的这样想。
“爱情毫无意义,”酒精的刺激,加上劳累过度,瘫软之后的小路懒散地说。“我在厦门的时候被成百上千的男人玩过。有个大学生,他跟我说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有次他居然把我灌醉,带回他的寝室,然后叫来七八个男同学轮流折磨我。那次我被他们弄得下身出血。事后那些大学生还以为我不知道,骗我说是我在他那里来了月经。并以此为由,一分钱也没付。”说完自己在南方的某个经历,小路偎在张阳的怀里,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哭泣。她的眼泪像是冬天的雪花,轻轻落在张阳滚烫的胸膛上,又悄然融化。
第二天早晨,小路睁开眼睛,看着斜倚在床头抽烟的张阳说,天!我没想到你真的还是处男。不过你挺纯洁的,有你这样体格的男人,基本上都可以玩通宵。张阳笑笑说,是的,可我以后就不再纯洁了,纯洁有罪。这话他好象在一部外国小说里看见过,不知道是于连.索内尔还是阿尔贝蒂娜。
深陷于往事的回忆,张阳的叙述似乎有些偏颇。书写者根据他的叙述猜测以上情节的一些含义:他在告别所谓纯洁的夜里,有种局促不安的被动和惊慌失措的麻木。还有,当他面对小路在厦门流血的故事,他应该怎样?麻木地听着,或者笑笑?显然这是没有什么结论的。那天夜里,他和小路两人,其实是两个矛盾重重的综合物体。他们在一个世界里面像两位人类行为学的高级教授,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却又像是两个缺了氧的缨儿。身体的轻盈、语言的混乱以及思想的笨重,毫无关联地混杂在一处。表面的力量与复杂的感触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夜晚的狂乱,肉体的宣泄乃至整个世界的漫不经心。所以他们俩一时半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具体都干了些什么。总之他们,一点也不像是在进行着一场逃跑。
夜晚过去,第二天的公鸡将按时打鸣,母鸡也会照样下蛋。凡事都还要再次开头。不管早晚也不分好坏。走出小路的游泳馆时,张阳似乎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像刀子一样缓缓捅进自己的身体。很痛,他想喊。他想起昨天晚上,小路肆无忌惮地挤压着他,那些发自身体内部的本能的颤抖和呻吟,却无法包含爱情的全部意义。还有她的哭泣,是不是为了“他们一分钱都没付”呢?张阳开始拒绝原谅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内心里的痛感来自哪里。甚至连刚才小路的那声做作的惊叹,也让他感到分外的迷惑,纯洁真的有罪吗?
昨晚他和小路在一张床上像不像两条互相取暖的狗?有时侯人类脱掉衣服的样子比发情的母狗还丑陋。没有爱情做基石,那就连狗都还不如!张阳不无伤感地想。离开小路的游泳馆后,张阳站在人流拥挤的街口,掏出电话问杜亮借钱。杜亮问他大清早的要钱干什么用。他说,昨天晚上我干了个野鸡没给钱。最后杜亮明白了一切就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他对张阳误入暗娼小路的陷阱,感到一种含有恶毒的兴奋。杜亮笑着说:“你个土鳖,看在青春年华的面子,你应该问她要点钱才对,至少你算个弱者,她才是票客呀,哈哈哈。”
从此张阳就在小路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诒尽。事后他有些鄙视自己,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一次免费的性服务,就不再认为小路是完美的了?时光不会倒流,可脑海里面的记忆却可以自由流动。他又觉得小路不过是自己人生的一个小小驿站,像少管所,关了他四年,现在已经放了他。最后他想起少管所的那些教官,他们说的话还真没错,人嘛,怎么可以被同样的石头绊倒两次呢?看来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那些家伙,他们不是歪教骨干、极端分子那就是白痴。天上的云今天是白的,但也不能保证那些白云明天就不会变灰。于是他又重新加入街头巡逻队,优哉优哉地收起了地皮费。
为了庆祝张阳在思想方面的进步和转变。杜亮还特地带着他,玩了回相对纯洁的女人。那时候杜亮的那辆小昌河还真的帮了大忙,他们俩利用它,从郊区的一家工厂里拉出来两名乡镇企业的年轻女工。先是满大街的兜风。一直兜到天黑。兜风的间隙里,杜亮还给其中一个身材较好的女工买了条价格一般但样式却比较时髦的羊皮短裙。张阳则在新华书店买了本《万物生长》,他说章辰在少管所给他写了封信,指名要这本书。然后他们一行四人就一起吃饭,跳舞,闲聊,消夜。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杜亮故意弄不响那辆车,然后就建议那两名女工在城里将就一宿,并保证明天早晨用最快的速度送她们回去,“绝对不会耽搁两位小姐明天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为人民服务。”
进屋的时候,杜亮又悄悄跟张阳耳语说,**晚上我们分头行动。她们也有生理需要,咱们学雷锋的机会来了。可是等杜亮那边都已经偃旗息鼓了,张阳这边的女工还在跟他扭扭捏捏。弄得张阳满头大汗却无计可施。还是杜亮在那边房间听见声音不大对劲,就穿了个三角小裤,踢踏着双拖鞋进到这边的房间里。那女工被张阳弄得衣衫不整的,上身已经一丝不挂,下身只穿了条裙子,也不避嫌就站了起来笑着说,我们还是四个人一起睡一间房吧,这小子使坏想奸污我。杜亮看了看她,脸色一黑,说,那怎么行!四个人睡在一起就成了集体**乱,条子查房查到了要倒霉的。
杜亮走后,张阳最终也取得了一个小小的成功。事后,那个原先还一度挣扎装模做样的年轻女工光着个*股,趴在张阳的身边,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划着张阳的胸肌,一边红着脸问张阳说:“刚才你觉得怎样?我还可以。”见张阳闭着眼睛在抽烟没理她,便自顾自地翻开张阳下午刚买的那本《万物生长》。
清晨起床,女工嚷嚷着要上岗。杜亮开始支吾着说,**白金烧了,你们想坐车回去就等汽车修配厂开门上班。然后在口袋里七摸八摸的,摸出两张十元面值的人民币递给她们。叫她俩打公车回去郊区工厂。那个身材较好的一边在卫生间洗脸一边说,下个月我们厂可能就要倒闭了,我们俩也想着南下,可又愁着没钱买机票。杜亮说,那就去陪机场保安睡几夜,让他们把你们塞进货仓捎带到南方去得了。那女的冲出来一脚踹在杜亮*股上,说,去你**我们姐俩就那么贱?“我们可以做火车去!”杜亮笑笑说,回来就可以包架飞机了。我真想做次变性手术,也南下,睡尽天下长鸟的男人。挣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那天早晨,那两个女工叫了辆被当地人称之为“麻木的士”的电动三轮车,两人上去刚刚坐好,张阳从屋里撵了出来,大声叫着“万物生长!万物生长!那书我要寄给我朋友!”可那车“轰”地一声,从车*股里排出长长一大排黑烟,迪迪嘟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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