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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全集)

时间:2008-01-05 13:32:22  来源:网络  作者:恭小兵  阅读:38825次


那天年仅20岁的单刀,看上去倒像个神情憔悴的小老头。身上虽然还是些死了的骆驼比马大的名牌衣裤,却已有一种明显衰败的气势。就跟毛住席当年说过的那句名言一样:一切反动派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东西,都是纸老虎!

“第一杯,太阳最红,舅舅最亲,干!”联大门外的小酒馆里,单刀仰头喝下满满一大杯啤酒,抹去一些生活沾在鬓发上的头皮屑。他想象不出来舅舅章辰此行的目的何在,因此只好用啤酒当扫雷器,以探虚实。喝完一杯酒,马上就用章辰的电话紧急呼叫起一个名叫阿九的人。并胸有存竹地向阿九宣布,说贫困时期即将过去,纸醉金迷的好日子又将到来了老婆!章辰心里暗暗揣摩,看来这个名叫阿九的人就是单刀问题的最佳突破口。于是就怂恿单刀叫她过来一起吃饭。

打完电话,单刀开始想入非非,又替自己倒满一杯,向章辰一挺,嬉皮笑脸地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舅舅,干!喝掉两杯啤酒,单刀开始直奔主题。“推开窗子说两话吧舅舅,我犯了生活作风的错误,现在青黄不接米不裹腹,给点钱救援救援我。”

其实单刀是个挺不错的好孩子。章辰一直这么认为。尽管年龄方面他只大单刀一岁,可在家族的辈分里,却比单刀高出了许多。江南有句俚语叫做舅舅就是天。但他从来不想在单刀面前摆所谓舅舅的谱。他蛮欣赏这个外甥的,就像永泽欣赏渡边那样。跟《挪威的森林》情节相似,章辰欣赏单刀也是因为在阅读方面,两人的喜好非常相近。单刀上网除了泡妞之外,偶尔也与一些网络文学爱好者谈谈读书心得。这方面他倒不分性别,男的就男的,也能谈。个别年长的,他也还能假惺惺地称之为叔叔伯伯或哥哥。有次狭路相逢,外甥在网上碰到舅舅,互相之间也不知道谁是谁,不知是谁也开的头,两个家伙居然相逢在网上的一个论坛里,大谈沈从文与王小波。谈话好象是从上午开始的,下午舅舅这边要下线了,外甥还恋恋不舍地贴上去来一句:“世象之道,上善若水。沈先生与王二,两者一正一邪,相辅相成。翠翠vs陈清扬,或者《边城》对垒《黄金时代》,我说不出来花落谁家。”章辰那阵子正在拼命模仿王小波,忍不住说了句沈的坏话。那边单刀气势汹汹地撒起野来,说**妈你丫过来我俩单挑!章辰大怒,马上加了他qq,然后俩人在qq里互相**词秽语地对骂。骂着骂着那边单刀傻了,原因是他查到了章辰的ip,又看了其他方面有关章辰的资料,最后舅舅和外甥两人,忍不住都哭笑不得起来。

而单刀此次所谓的生活作风问题,也的确非同小可。“阿九的事让我焦头烂额!”阿九就是单刀的女朋友,比单刀高一届。也在联大读书。单刀从大一下学期起,就与学姐阿九在校园外面合租了一间民房。与之如漆如胶。前段日子,由于两人避孕措施没到位,上个月阿九出了点麻烦。而单刀的解释则是因为避孕套的生产厂家出的是伪劣商品。还扬言要把厂商告上法庭。

弄清楚章辰此行的目的之后,单刀依然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在向章辰诉苦,并丝毫不理会这边章辰胆战心惊的表情,坚决要求对方向自己实施些经济援助:“但眼下必须解决我老婆和我的生计问题!她手术刚完毕,可我现在连买营养品的钱都没有。你是档代表,这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舅舅!”

这时,那个叫阿九的大三女生已经走进酒馆,坐在单刀身边,礼节性地朝章辰笑笑。等单刀向她介绍完章辰之后,她不禁站了起来,轻轻软软地叫了章辰一声舅舅,然后说,舅舅好,这么远从黄山来看单刀,一定鞍马劳顿,舅舅辛苦。

那晚容貌娇好的阿九戴了副琳琅眼镜,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是个标准的淑女。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脆弱,好象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章辰爱屋及鸟,当下对阿九有了些好感。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笑说,谈不上辛苦,为人民服务罢了。然后又吩咐酒保添了些酒菜,一直等阿九也吃完,结束晚餐买单时,章辰从口袋掏出钱夹,递给单刀两千块,说,我没想到你是因为钱的事情弄得如此风风火火,回去我让你妈再帮你刷次卡?单刀慌忙摆手说,这些钱大概够了。千万别再去叼扰他们。章辰笑笑,又拿了几百元递给阿九,说初次见面,来不及专门为你备点礼物,这点钱你拿着权当是舅舅的见面礼好了。阿九不好推辞,红着脸接在手里,和单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舅舅万岁。章辰连忙说,人民万岁人民万岁。心想,反正是你未来公婆给的钱,自己不过是当了回搬运工而已。末了因为想起单刀刚才所谓的麻烦,笑了笑就说,自由也万岁。




那晚从小酒馆出去,街灯明亮。夜风像抹桌布一样擦洗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路上章辰小声向单刀交代:放假后,千万不要向父母承认阿九堕胎这个事。“否则的话,你爸可能要对你实施经济制裁。”单刀则不停地对舅舅点头哈腰,并一个劲地哈仪哈仪不止。两人统一双方口径后,章辰在联大招待所里住下。单刀借口自己不胜酒力,拖着阿九也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

夜里单刀进到章辰房间,傻b兮兮地问章辰有没女朋友。章辰笑笑不语。单刀见状,马上就向档代表大献殷勤,并把胸脯拍的轰轰响地说,阿九有个死档叫小雅,身材贼好,特别相信单刀,常常逼他给自己介绍个gf。然后问章辰有没兴趣。若有,自己则马上可以穿针引线。见章辰权衡不定的样子,就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我们都是大老爷们,平常不干这些还能干些啥?这方面,你千万别学我爸,他那作风算哪门子男人哪?

那天章辰在联大门外的一家小书店买了本新出的《萌芽》杂志。那期的《萌芽》上,正好刊登了网友刺小刀的一篇毛小说,题目叫“宠儿”。听单刀在口沫喷飞地说小雅小雅的,他就笑。说,我靠,你说的小雅都被人家刺小刀写到小说里面去了,你还拿到我面前来显宝。单刀大感冤枉,说***,刺小刀就会瞎**写,我说的小雅真的很诱人,要不是阿九,嘿嘿,嘿嘿嘿嘿,我能把那么好的东西让给你?

章辰那晚着实也喝了不少啤酒。一些酒精的刺激,舅舅跟外甥俩都显得不怎么正经起来。先是舅舅笑嘻嘻地说外甥没鸟用,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扎个姘头还弄出这么丢人的麻烦。于是外甥马上歪起脖子还击道:“我操,这个麻烦跟我的鸟有**联系?恰恰相反,它说明了我的鸟非常之厉害,套子上一个小小的缝隙,我这鸟都能冲将过去,还冲出这么一个麻烦,你说它的力量何其强大?”然后他们又扯到毛片领域,两人互相吹牛自己见多识广。外甥说,那些毛片里,小日本鬼子的那玩意最为袖珍。还说设若换了是自己的话,“就是毛片导演拿枪抵着我,嘿嘿,我也不好意思出场表演。”于是舅舅趁其不备,一把摁住外甥,声称要见识见识中国猛男的玩意到底有多大。外甥则拼命挣扎,高喊阿九救命。之后两人就在床上拉拉扯扯,翻来覆去。等隔壁阿九沐浴完毕,过来敲这边房门时,章辰才罢手,门一开,像一只备受惊吓的小麻雀一样,单刀呼地一下,就窜到阿九房间里去了。

单刀走后,关了房门,章辰才觉得自己的头确实有点晕。于是捧了杯热水,独自倚窗,眺望街景。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沈阳的那个秦子跃。当下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很想就那么软软地滑坐到地板上去,坐看窗外月朗星稀,回想前尘往事到天明。

房间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初春的夜晚,房间的空调,释放出一些呼呼响的暖风,暖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种撩人的味道。那张孤单的床,历经了刚才他和单刀两个小男人的翻滚和折腾,床上的被子像个痛苦扭曲的人体,静静地卧在那里,又脏又旧。被条上似乎还保留着一些非常可疑的痕迹,很容易让新住下的客人联想起一些充满情欲的故事。

一些困倦向他袭来,章辰和衣躺下,临睡觉前,索性将那床被子反过来盖在身上。然后就望着房顶苍白的天花板,似睡非睡。可怎么睡却又睡不着。于是他又一次七想八想起来。想到自己这次微服私访,接触到的尽是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其中男女生亲密接触者比比皆是,非法同居那真是小菜一碟。眼下外甥单刀就差那么一点点,否则都已经发展到生儿育女的地步了。想来秦子跃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最起码也该名花有主了。朋友杜亮扬言要在爱情的肩膀上挂满破鞋。张阳也宣称纯洁有罪。看来随着时间的继续深入,自己终将会在所谓爱情的这张白纸上划它那么一划。唉,管它怎么划,随遇而安吧。

直到现在,章辰依然有点怀念着自己住在联大的那个夜晚:许多不知名的小昆虫,在灯光下带着它们各自的欲望,搂在一起亲密地跳舞。春天的夜晚,像条发情的母狗,尾巴上沾满**的草屑。隔壁的房间里,单刀的手会不会跟《挪威的森林》里的渡边那样,非常自然地摆放在他学姐阿九的身上?静止不动或者正在抚摩?那个名叫阿九的女大学生,是不是也跟村上笔下的绿子一样,正在操练着自己娴熟的手艺,牵引着同床共枕的单刀,一路奔向欲望的珠穆朗玛?

逼窄的房间,被条里传出来一股子冲天的霉气。章辰沦陷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喷张状态,忽然有种无法回避的质感。吕小林这个败类,勾引着小雅进入情欲喷发的紧张状态后,居然只用了“请勿骚扰”四个字就那么草草地收了场!看完《宠儿》,气得他怪叫一声,冲进卫生间,拼命地将整个头都放在水龙头下面。浇完后,他觉得痛快、彻底。又觉得有点倾向于一种变态的自我虐待。

就在那个自己与自己欲望搏斗的夜里,章辰产生了他日后思想的萌芽。也就是说:当你想用刃物划分出生命区域的某个阶段或者某个状态,以便日后能按图索骥时,那无疑是一种可笑的刻舟求剑。纯属异想天开,记忆甚至会毫不留情地赏赐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刮子,然后骂你是个神经病。




高尚的事情我们要干,卑鄙的事情我们也要干!“要不然诗人哪来那么多墓志铭和通行证之类的感慨?”第二天晚上,依旧在原来的小酒馆里,单刀一边咕嘟咕嘟,狂喝啤酒,一边引经据典,大谈北岛。他说北岛的意思其实就是让人们在行为以及艺术方面,都要作些或深或浅的研究与探索。传说中的小雅跟阿九当时正坐在对面,阿九则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男友,整个身心都好象已经被单刀的言论牵引住了,笑咪咪的,听得出神,入化。

章辰就是那天晚上认识联大女生小雅的。本来第二天的章辰就准备结束调查,打道回皖。可因为单刀与阿九的缘故,只好勉强自己留了下来。头天晚上,章辰单刀阿九一行三人,下榻联大招待所,夜间与外甥单刀吹牛打闹完毕后已是凌晨时分。加上当夜章辰看完萌芽杂志上胡坚的那篇《宠儿》,之后又胡思乱想,所以一直想到天色将明时,才朦胧入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中午,洗漱后心里总堵得慌,总觉得有某件事情未了,最后看见电话,才恍然大悟。遂急冲冲拨打电话回家,那边的电话是他爸爸章大我接的。第一句倒没什么,只是问章辰第一次出差有何感想。章辰说没感想。可接下来章大我在那头就麻了儿子那么一麻,说:“那昨夜为何不来电话回家?叫你妈与我都好生牵挂。远在外地,住旅馆注意安全事项。初春夜凉,别逞好汉,记得加衣。”

释放至今,已经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倒是章大我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露出的儿女情长。尽管电话里章大我的声音依旧显得高高在上,可这边,他的儿子章辰却怎么听怎么顺耳。当下感动得不行,以至于电话抓在手里,呆头呆脑地楞在那里,一时半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章大我。心里只是想着马上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可面对单刀与阿九的盛情挽留,又不好直说自己的想家心切。毕竟江湖儿女应该四海为家,在外甥以及外甥的女朋友面前,他总不能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儿女姿态。因此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留了下来。

当晚,阿九单刀果然不怀好意地约得小雅前来。酒馆里的小木桌旁,终于也顿时成为男女对称各霸一方的局势。只是单刀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谈论北岛,使得其他三人极少有插话的机会。于是章辰就打断外甥的话题,说,你们联大可还有能喝酒的?一并叫来就是。

单刀说自己在联大主修的课程就是当代诗歌和交朋结友,目前又是联大“飓风诗刊”极力吹捧的顶红新秀,平日里的诗友文友多如牛毛。结果拿电话随便拨了几个号码,几分钟后门外果然就杀进来一大批联大的红男绿女。其中有一人,一进酒馆就喝令老板再拼两张方桌过来。此人声若洪钟,貌似匪类。而且一上来就向章辰抱拳作揖,模仿古仁大咧咧地唱了个诺。倒把章辰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杯盏交错间,单刀将那批联大文学精英一一向章辰作了介绍。那个言行举止颇似古代豪侠的家伙,原来绰号东邪。交谈中,东邪恨不得每句话都要带上几个黑社会切口或者堂令,以示自己人生很有经历,且不屑与当今平凡学生苟合。章辰对此类学生很是感冒,当下心想,不就是上了所大学,看了几盘盗版港台暴力片吗?便什么都懂似的,现在混黑道的,谁还有机会再去练习黑社会用语?动辄模仿黑社会,真把你弄进黑社会,看不吓破你小子那块绿胆!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外甥单刀请来陪自己喝酒的,于是笑笑向他举杯,说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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