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吉龙光找我追寻不着,惊动了我父母亲。真是知女莫如母,我在武汉的 第五天,收到了妈妈拍来的电报,当时姐一家人都不在,我随手就放在炉子上烧了。
又过了两天,大概姐姐知道了真相。与我私下里长谈,我忍不住褪下了上下内 衣,给姐看身上被他打时留下的深深淡淡的青紫伤痕,姐姐很惊讶也很气愤,心疼 地抱着我哭,我扑在姐姐的怀里也放声大哭了一场。是的,我是骗了姐姐,没说是 逃出来的。
姐姐又是好言功了我。说逃是不解决问题的,让我马上回A 市想办法。
我那个时候真是——“横”字当头了。要知道我这一走,着实让医院家人吃惊 不小,一个在医院上班当护士的人,岂可随意旷工?!
等我从船码头出来,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人都神情严肃地候在岸上等我。
当我看见吉龙光也站在里面等着我时,我的心突然痉挛起来,我不要看见他! 我侧着头跟娘家人朝家里走,一路上大家闷声不响。
别后重逢,我不知该内疚该惭愧该悲哀还是该高兴?
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家。那一次姐夫与我同来A 市。后来听姐夫告诉我 说,他真搞不懂男人为啥要打自己的老婆,于是就找吉龙光以男人和男人,以及两 连襟相同的身份谈谈心里话。后来我听姐姐告诉我说:“吻燕对你好吗?”“好的。”
“好在那里?”“她洗衣服她做饭,我在家不做一件家务。”
“那你为啥要打她呢?”“她说话风趣,我欢喜她才打她的。”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欢喜应该是护她爱她才是呢!我看都是你不好,吻燕 才逃出去的。”
“是我不好,我以后保证不打她了。”
“男子汉大丈夫,讲到做到!你今天到丈母家,好好向吻燕赔礼道歉,向丈母 丈人赔不是。态度越诚恳越好……”
第二天一早,吉龙光果真来了,一脸的沮丧一脸的诚恳,他一到丈人家,就对 着丈人、丈母和我说,跟我回去吧,我今后再也不会打你了,以前我脾气太暴躁了, 我对不住你。说着他差点跪下地去,被丈人一把拉起。
吻燕说,记者,我当时见爸爸这个样子,总感到事情到这个地步似乎是收场的 局面了。赖在娘家着实也不是办法,记者,你想想,一个男人对着你赔不是,讨饶, 我在爹娘面前该怎么办呢,于是只好想想就算了吧,跟他回了家。
回家就又是他的天下了,尤其是到了晚上。
凭心说,我是不愿意“给他”的。
人是一个有尊严的动物,岂能只是一个“工具”?
但是我尽量克制着自己,至少是五倍十倍地尽了妇道和义务。但是他的欲望像 一个无底的深渊,实在叫人望而生畏。这些事我不可能说出去,我总想只要能过下 去,或者是只要我忍忍再忍忍就能过去的话,也就算了。
日子近乎煎熬,我一天天就这样过着。
我以前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对生活充满了向往,哪儿有我哪儿就有歌声。没 想到踏入婚姻之门后,我在一夜之间就完全变了个样。我木讷迟钝,少语寡言,老 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样子。
当同学好意与我打趣时,我突然发现:我与昨天的我已恍如隔世了。
这种做女人的苦处,形容成一个苦海是一点也不夸张的。他对着嚎哭的女儿, 竟然狠命一脚将她踢下了床!我抱着女儿从医院里出来,就走进了法院。我记得那 状纸上的线条是黑色的,我决定与这魔鬼离婚!
就在武汉回A 市不久,不幸再一次落到我的身体里……记得那天我气急败坏地 到了娘家,一进门就说,妈妈,不好了!真是飞来横祸!
妈妈说怎么啦,什么飞来横祸呀?
我说我已经怀孕了,我不要小人,我要马上去弄掉!
岂料妈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讲,他知道吗,我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妈又说你不 能乱来,他是独子,你不能断了别人家的香火呀,我们娘家不能做伤“阴骘”的事 ;再说他打你,我听听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你以后把这些事做好,他就捉不 到把柄发不出火了。有了小人以后,他也许会变好的。
记者,我那时头脑也真简单。虽然我满肚委屈,虽然我知道妈妈不晓得“这些 小事”里面的真实内容,虽然我也知道妈妈的话是属于“老脑筋”的,可是我还是 都听进去了。我没有反抗,我怕被别人知道了难堪,或者说我的思想里还有一种惰 性在作怪,或者这就算是我的无能吧,我还是忍声吞气地怀着恨,把孩子给生下来 了。
那日,在医院生下孩子从轮床上移到病房床上之际,男抱工扯高嗓门问,你的 家属在没在?我知道如在的话,都该由自己的丈夫来抱产妇的。那时我明明看见他 正巧来到门口,可是我还是说,没有来!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我没料到我坐月子的“一时空缺”,变成了他加倍折 磨我的理由。幸好我在妈妈家坐的月子,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做畜生的事。
我可怜的女儿,真不该降生到我们这个家庭里来。他竟把嗷嗷待哺的女儿也当 成了累赘!
记者,我真不明白他的精力竟有这般旺盛,把这个事——当茶喝!
他回家后,除了这个事,便再也没有别的事了,随时都要。我就得随时放下手 里的事,应付他,四天五天十天半月,当然还能“抵挡”的,可一年365 天,天天 要“随时喝茶”,叫人如何受得了?
说出来我也不怕有人笑话我。有时我真想他有个第三者什么的,如果有第四者 第五者的就更佳了,这样我的罪就可减轻点了。可是问题是他还真的正经,走路目 不斜视,任何女性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模样不错,据传闻也有人对他颇有好感的, 我真从心里——巴不得呢!
可他倒果真是个正人君子,于是,我也只有认命的份了。
事情也真怪,每当他想“喝茶”时,女儿就哇哇大哭。一哭就影响他茶的滋味, 而我就理所当然地给她喂奶换尿布什么的获得解脱。我真是暗暗庆幸,但愿女儿在 冥冥之中能——明察秋毫,让可怜的娘喘口气。
可是有一天夜里,情况却变了。
他对着嚎哭的女儿,竟然狠命一脚将她踢下了床!女儿被撞得头破血流,当场 连哭声也没有了。
我抱着女儿走进了法院。我记得那状纸上的线条是黑色的,我决定与这魔鬼离 婚!
不多日后的一天,法院传唤了他。
然后,我刚回家他就对我冷笑一声说,好哇,你想离婚?不错,对,你状纸上 写的都对……都是事实。不过,我自从与你结了婚就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离婚。你给 我死了这条心吧!他说着就把我一把头发揪了过来,管你床上还放着奶瓶尿布,他 照喝他的“茶”!还说我喜欢你才这个样子待你呢!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末了,他呼呼入睡了。床上有被他扯下的一大把长头发,我的头皮又痛又麻, 碰也不能碰。头皮底下还渗着血丝……
我真是恨呀,真的,记者,我认为这种事比遭受流氓的弓虽女干还要绝望还要愤恨。 因为被流氓弓虽女干还可以立即报公安局,流氓总还是有罪有错的,然而他比流氓恶劣 却还名正言顺。
与这样子的人“弄”到了一起,就是撑不开的船头了,我彻底完了。有时,我 真恨那门子什么亲戚报的什么恩!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竟嫁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死,不甘心;我躲,又不成。流氓是站在暗里的,而吉龙光与我有了这张“结婚证”, 他却成了亮的,有了法律保护。
我想我一时不能挣脱前,我就自己先保护自己。于是我想了个最可怜的蠢办法, 每到夜间,就穿上紧身的棉毛衫棉毛裤睡觉。
我想为他增加一些麻烦。
哪料事与愿违。他兴头上来,竟用锐利的剪刀“嗞”地一下,将我的内衣内裤 来个“开膛剖肚”,将人活生生地剥了出来!而且,他还会变本加厉把“损失搞回 来”……
唉,那些怨恨交织的无眠之夜,我的苦泪只有朝肚里咽。
我以泪洗面。哭到天亮起床时,我们在别人的眼里好像还是和和睦睦的一家子, 可有谁知道我们的心,正隔着冰山、火海十辈子也走不到一起呢!
他越剪越撕,我就越恨越寒心。
被他撕碎的内衣内裤也不知有多少条。我想想可惜,又没有那么多钱去买,就 悄悄补了再穿。毕竟那时的经济都还差。有一条厚厚的羊毛裤,被他一次次撕剪过, 又被我一次次用针缝合过,上面一条又一条如拉链一样,在后来入狱后的日子里我 还穿过。
再说那次离婚的事,不久法院就传唤我和他到了法庭。那时我真有些怕呀,坏 人才到法庭呢,怎么我也会来。事实上我还搞不清什么民事刑事,反正老觉得脸上 无光彩。
法官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问我为什么离婚,我说他打我。问他为什么要 打我,他说我说话她不听。法官又问我为什么不听,我说……说他一天到晚烦不清 爽……
年轻的法官几圈下来,话题还是在老地方转。年轻的法官不晓得“烦不清爽” 的意思,我也无法将这意思讲清爽。
不过法官对他的声音比较严厉。他可怜巴巴地对法官说,我以后不打她了,我 要改掉粗暴的脾气。我回去会对她好的。
他的这副模样,叫人难以想象他曾经有过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法官转身对我说, 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应该原谅他一次。夫妻间有什么事情应该好好商量, 不应该吵架知道了吗?
我不吱声。他的头点得来劲。
法官将话再重复一遍时,我不得不点了点头。由于我心理上先天的软弱,我在 法官面前不敢据理力争,何况法官是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男人,叫我怎么说呢。
我们又回来了,走进同一个房门里。
记者,我就这样前前后后一共有九次去法院要求离婚。是的,一共有九次,一 点不错,这是我刻骨铭心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事情。现在你要我一次次回忆这些事, 我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无法讲完的。
只不过每一次离婚的具体事件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些无数无数小事的核心, 就是那件“喝茶的老事”,老事的外壳就是打人、摔东西,家里凡值钱的东西都给 摔得差不多了。
越是你心痛的东西他越摔,也越能解他的恨。
记者你问他恨什么?万变不离其宗呗!恨那喝茶的事,做得不痛快。
有时,早晨上班时间到了,都不让我去上班。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常常逼 得我上班迟到。有时我硬是逃了出去,回来的家就不像家了,热水瓶摔破、锅子踩 扁、衣服剪碎,弄得遍地狼藉,我真是有苦难言……
有次也因“喝茶”的事太多了,我的人彻底垮了,医生让我马上住院治疗。
他找到了我,不给我带一点吃的且不去说他,每次来要我起身用病员的饭菜票 管他的饭也且不去说他,他还用女儿的事、妈妈的事日挨日地来骗我,说得急得不 得了,让我立马回家去,我自然也急女儿急妈妈的事,就匆匆随他回到家。但等我 踏进房门,他把门一关,他就不是人了!……
等我回到医院,都让我无法向医生交待!他哪里把我当成人呀!医生发现后, 惊讶不已,都当笑话来羞辱我,我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反正也无法医病了,我 就自知之明地退出了医院!回家。
记者你问我他好的地方有没有?我确实是很难回答的。我心里有了这份恨,优 点到我这里也成了缺点了,是吧?
他有文化,也懂一门技术。平时很爱读书,也时常会去书店买书回来读。有时 兴趣来了,还好声好气将书里的故事讲给我听。而我则认为他别有用心,常常这也 是有关要“茶”的前奏……记者,你说得对,我承认我心里对他不好,我确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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