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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门 (全集)

时间:2006-05-31 20:31:49  来源:网络  作者:姜东霞  阅读:37790次


帮教团一行继续往前,有人问监狱怎么允许抽烟时,大队干事无可奈何地说:“对于人,有些事是无Fa杜绝的。”

午饭后帮教团在大队的楼上分成了无数个小组。3号被作为例外叫到了办公室。因为此次帮教团中没有3号所在地的人。3号走进大会议室,廖芳娇和郑大芬、小黑鸭都坐在里面。

3号迟疑地站在门口,她看见了刚才在监房里问话的那个人,她正想转开目光,那个人朝她走来,并牵引着3号的一只手,哪怕这只手只是轻轻的象征性地落在3号的手上,3号还是感觉到了这只手的体温。牵3号手的是一个机关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但很胖。一看就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的那种操持型妇女。

3号坐在妇女身边,她第一次有了局促不安的感受。她悄悄地瞅了瞅别的犯人。她的目光落在了郑大芬的脸上。那是一张显得悲愤交加,又万分委屈的脸。3号从她的表情上完全知道郑大芬此时正说着什么。

中年妇女用胳膊轻轻地撞了一下3号说:“你来多久了?”

3号说:“五年下坎了。”

中年妇女说:“你不想早日回去吗?”

3号冷淡地笑了笑:“早日回去要表现,我表现不好。”

中年妇女说:“为什么呢?”

3号想了想说:“很复杂。”

屋子里被郑大芬的哭声搅乱了。一屋子的人都朝郑大芬坐的帮教组看,郑大芬一边哭一边仍然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帮教团的一个人走到门外,他叫来了大队领导。不用问,大队长十分明白郑大芬的表演伎俩。

大队长说:“如果差不多了,就把你们带来的纪念品发了。”

纪念品对于接受帮教的人来说是个意外。来时她们只想有个诉苦、或许重新翻案的机会,何况这种机会的可能性都很渺茫,没想到会得到东西。纪念品是早就装配好了的,一人一包,包里装着毛巾、塑料缸子、香皂盒、梳子、玻璃小镜、牙膏和牙刷。由于无Fa控制这种意外的喜悦,出门后她们几乎是一窝蜂似的拥向监房。

3号走在最后面。她走时郑大芬仍坐在原处,她的两只眼睛哭得通红。3号下楼梯时,中年妇女追上她说:“其实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出狱后凭你唱歌就能挣钱吃饭。”

3号第一次真诚地对着中年妇女点点头。在从大队办公楼走向监狱的这段路上,她的内心涌起了这一生中从未涌动过的对今后生活的热望。她回到监室,西瓜皮正躺在床上翻看一本杂志。3号缠绵地往她身边一躺,将手里的东西往西瓜皮身上一搁。西瓜皮看了3号一眼,很不高兴地说:“你去凑什么热闹?”

3号说:“队长叫我去的。”

西瓜皮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跟条狗似的。”

3号满腔的喜悦一下子被西瓜皮的冷嘲热讽弄得烟消云散。她心里酸溜溜的,既而眼睛有了泪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满怀深情。她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着头发,心里就更酸了,眼泪就掉了下来。西瓜皮见3号有些反常,显得非常烦躁。她本来就很不高兴3号跑去接受帮教,回来了还做出这模样给自己看。西瓜皮站起身来,边走边骂,说3号吃了牛肉又开始发马疯。

3号也不知道自己在西瓜皮面前突然会变得坚强,她一个中午都没有去找西瓜皮,哪怕像往常那样去找她吵架。3号很冷淡,直到下午开课的钟声敲响,她仍然没有与西瓜皮和好的冲动。3号在跨出铁门时,西瓜皮和小黑鸭也跨出了铁门并超过了她。西瓜皮诧异地回过头看了一眼3号。3号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教室。当时米兰就站在讲台上,她的手在黑板上写字时,有些发抖。

米兰刚刚开始讲课,帮教团的人就进了教室。他们很随便地在教室后面的空位上落座。教室比先前更安静了。米兰非常紧张,她几次都中断上课。下面的人回答问题也比平时差。3号呆呆地看着米兰,也许她比米兰更紧张。帮教团的那个中年妇女,就坐在离3号不远的地方。3号把那个女人当成了救星,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至于米兰在台上讲了些什么,3号全然不知。待大家开始读书时,她也咿咿呀呀地跟着乱读,她完全凭记忆跟着别人走。

米兰在别人读书时用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她看见张道一注视着自己。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东西都变得晃晃悠悠的。米兰将两只手按在桌子上,她努力镇定着自己。她明白张道一的目光里包含着对自己的鼓励和认可。她第一次发现张道一用如此亲切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是男人才有的目光。米兰心窝子一热,眼泪差点没有掉下来。

帮教团走后,米兰又重新回到教室。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张道一坐过的地方,感受着那

股暖烘烘的热流经过心脏时的痛和欢悦。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3号站在门口。米兰并不想理睬3号,径直往外走。3号拉住了米兰。

3号说:“米兰,过去我误会了你。其实我真羡慕你。”

米兰对3号突然的举动感到很意外。她看着3号,一时找不到话说。她退到座位上,3号在她的对面站着。米兰能清楚地看到3号一起一伏的肚子和不安的双腿。3号对米兰说了许多话,而米兰除了诧异之外就是恍惚。她的心思一直在3号啾啾啾的声音外游走。

米兰和3号离开教学楼时,监房里的人已经开始排队出去打饭。廖芳娇站在楼道上看着米兰和3号从大铁门进来,便返身回了监室。西瓜皮站在一扇开着的窗子前与叶青说话,她转过脸来正好看见3号,于是便把脸阴了下来。她对3号的态度非常意外和反感。3号没有看见她似的朝自己的监室走。她恨恨地看着3号,嘴里骂着贱货,然后她叫了一声米兰。米兰已经开始上楼,听见西瓜皮的声音,便又倒了回来,西瓜皮咧着满脸的嘲讽。米兰走近窗子,站在里面的叶青也不说话。米兰感到很尴尬,又不好退走,便耐着性子站在她们面前。

西瓜皮说:“不一样了,马上就有人往上扑了。”

米兰说:“这不是你的性格。”

西瓜皮说:“那你说说我的性格,让我光荣光荣。”

米兰心里很不舒服,西瓜皮对自己虽有过激之处,但后来却能像个男人似的让米兰有依靠感。眼前的西瓜皮除了一脸的坏相,就是比先前更陌生。

米兰说:“我们是朋友。”

叶青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干,像是喉咙里卡着带刺的东西,面部表情始终僵着。西瓜皮更是笑得稀奇古怪,她还把腰弯下去,用一只手按住肚子。

米兰明白有时候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她不再搭理她们,转过身朝楼上走。她的身后是西瓜皮七歪八扭的怪笑。寒风迎面扑来,米兰心中滋生出很多想Fa。从这时起米兰下定了一定要好好服刑,争取改判、减刑的决心。她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对别人的打击。她的内心由对生活的绝望以及伤害变成了无限希望。

米兰万没想到自己刚刚战胜了别人的讥嘲、冷落,等待自己的竟是一盆冰凉的水。这盆水悬在门框上方,在米兰推门而入的时候横空而出,稀里哗啦从头到脚,盆从米兰的头上跌撞着掉到地上,然后翻滚了几下,盆口朝下奄奄一息。

米兰被这突如其来的物体震懵了。她懵里懵懂地站在那里有好几秒钟。然后她听见了一阵笑声。笑声从冷冰冰的水面传过发梢,好像石头从高处掉下来,捶打着地面发出轰轰的声音。米兰摇摇头上的水,伸手抹了一把脸。

米兰感到胸中缭绕着一团火。郑大芬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她的脸上充满了安详和满足。廖芳娇跟别的几个人正看着自己。米兰的脑子里反映出看守所时的情景。米兰很快冷静下来,她转身走出门,屋外的寒风直逼她,使她浑身发颤。她的牙碰得咯噔咯噔的。米兰本打算这样去找干部,走到楼道口米兰就受不住了。她只好颤颤巍巍地往回跑。进屋时几个女人正在嘻嘻哈哈地疯笑。

米兰愤怒地脱掉衣服,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米兰知道郑大芬的用心,米兰同时也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但米兰的内心莫名其妙地充满着一种虚无的强大感。经过这么漫长的磨砺,米兰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依靠谁。以恶制恶似乎对米兰来说太难了,冷白冰已经走了,西瓜皮又对自己那个态度。惟一的依靠就是干部。所以米兰慢慢地变得平静而从容。

米兰从地上拾起那堆湿衣服时,脸上竟然有了笑容。她轻轻地笑着,看看屋里所有的人,竟然得意起来。她拿起衣服出门时,回过头来冲廖芳娇看了一眼,米兰自认为这是最平淡的一眼,毫无表情。看见廖芳娇眼底掩饰不住的暗淡,心里便有了胜利逃亡的得意,她大步朝楼下走去。似乎一切欺凌侮辱全是为自己现在这种心情准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她看到的是一条越走越宽的道路。

米兰一直在秦枫的办公室里,坐到夜晚的学习钟敲响很久以后。米兰回到监室头发已经在办公室烤干。屋子里只有郑大芬,别的人都去参加学习去了。米兰进去的时候,郑大芬正没精打采地翻看一本手抄的“麻衣相书”。这本书在监室里传来传去,被弄得软塌塌的。米兰没有看过这本书,她看见郑大芬将一个被划得四分五裂的手掌摊在膝盖上。郑大芬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其实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用余光恶狠狠地跟随着米兰移动。

米兰把湿衣服放进盆里,用洗衣粉搓揉时,有了想唱一首歌的冲动。米兰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会唱什么歌,方才的得意之绪顿时消减了很多。米兰有说不出的懊恼或者沮丧,她说不明白。她端着盆下楼梯去清洗衣服时,看见监室里跟着起哄的两个女人,跟在内值班的后面,两个人边走边交头接耳地说话。米兰知道她们是被秦枫叫去处理这起事件的,不禁又高兴起来。

对于秦枫来说,她早就想治治廖芳娇,灭灭她的恶霸气。秦枫自从分到这个大队,站在监狱门口的第一天,就听说了廖芳娇这个名字。那时她对铁门里面充满了深不可测的神秘想Fa,但对这项工作充满信心。两年来,由于刚开始一直在入监队搞内勤,没有机会治她。廖芳娇调入监队期间,又担任了组长,一直“拿表现”,似乎有了好转。但狗改不了吃屎,现在她又旧病复发。

秦枫在处理犯人问题时,一向喜欢单独作战。一方面她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另一方面她觉得与别的干警配合不是太默契。她那种单刀直入、步步紧逼的思路总会被打断,往往是事倍功半收益甚小、或者毫无结果,反倒被犯人钻了空子。秦枫的这种性格是监内犯人惧怕她的主要原因。她们认为秦枫是个高智商的干警,是非分明、张弛有力,不容易被蒙骗。

所以这次事件秦枫先从看似无关的两个犯人入手。秦枫非常清楚,这件事是郑大芬、廖芳娇所为无疑。对于这两个先于别人会用Fa律保护自己的人,秦枫知道没有证据,最后还落得理屈被动。从心理上战胜对方是秦枫监狱工作的战略战术。所以秦枫人虽很年轻,却很快从同龄干警中突显出来,成为大队主管教育的专职干事。这个职务使她如虎添翼,在复杂枯燥的工作中游刃有余。

事情恰如秦枫所料,廖芳娇会誓死抵赖,说别人诬陷自己。而郑大芬一进屋就从实招来,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出主意的同谋者,具体的事主要是廖芳娇干的。招了干部还会拿自己怎样。劳改是手段,教育是目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手段便多余了。郑大芬对干部的批评口服心服,能深刻认识自己的过错。结果就是写检查,小组会上检讨。并且郑大芬一再恳求秦枫,不要让自己在大会上检讨,千保万证绝不再犯监规。秦枫知道郑大芬口是心非,完全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蒙混过关。

郑大芬的两只眼睛一直看着秦枫,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丝毫的如她嘴上所说的那种内疚和认识错误的真诚。鉴于郑大芬是有病待查的犯人,又表现出深刻的认错态度,秦枫再不放过她,就会显得自己毫无水平。她明白郑大芬看自己时眼睛里有这层含义。但又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让郑大芬觉得自己得逞而忘形。所以在结束询问时秦枫揭穿了郑大芬的认错态度和本质。

秦枫说:“虽然这样,但我们仍然愿意给你所希望的这种结果。但下不为例。”

郑大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又昏又暗。她的唇有些苍白地哆嗦了两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刚一张嘴就被秦枫打断了。

秦枫说:“别人会告诉你,下次旧病复发的结果。”

郑大芬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畏惧。这种东西从她的心灵的某个角落一点点滋生出来,很快便弥漫了整个身体。以至于她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发抖。她走到门口回过头对秦枫说:“秦干事,谢谢你,我是真佩服你。”

廖芳娇比起郑大芬来表现得就蠢了。她明知自己混不过去,却还要死抵赖,拿出以往对付干部的所有招数。一张嘴呱唧呱唧地辩个不停,最后便开始发起疯来。她怒目横眼地与秦枫较量,一副什么也不惧怕豁出去的样子。秦枫叫内值班将另外两个证明人喊出来。两个同谋者站在廖芳娇面前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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