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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全集)

时间:2008-01-05 13:32:22  来源:网络  作者:恭小兵  阅读:38928次


那赢钱的连出门看那车都没看,马上就说,钥匙拿来,算十万,**,我们就赌大小。结果输钱的还是输了。他抽到的是梅花五,赢钱的却是红桃十。最后那输钱的拍拍*股就离开了。直把章辰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会,那个赢钱的开始给大家发头子钱,章辰和杜亮一把都没押,也很幸运地得到了几千块人民币。直到离开了那里之后,杜亮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知道吗?其实我们这样很危险的,条子随时都可以杀进去,即使我们一把没押也不行,至少也得被他们罚个三千五千的。章辰则数了数自己刚才拿到的头子钱,说,哇靠两千多啊,抵我们店一个小姐连续做十个票客的生意!杜亮砸砸嘴巴嗤之以鼻,说,跟他们这样的人比,我们太没市场了。

章辰正准备跟他商量着下次再混进去一次。他说,哪怕一个月进去一次,至少我们俩也可以混个衣食无忧。恰恰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小路用一种非常紧张的声音告诉他:“‘梦巴黎’被条子查封了。你在哪?还不快点想点办法?”章辰寻思着,不可能呀,昨天方法官他们还在‘梦巴黎’过的夜,清晨溜走时根本就没留下什么暗示。再说每次的扫黄扫毒扫赌行动,基本上都有点迹象的。于是他马上叫杜亮绕回‘梦巴黎’打探些具体情况。自己一个人则蹲在阴暗的墙角里,一个劲地拨打着王科长和方法官他们的电话。

方法官的电话是个女人接的,问一句,干什么?很紧张的样子。章辰赶忙干笑说,是嫂子啊?我是小章,方大哥在吗?那女人支支捂捂说,出差去了,过几天再跟你方哥联系吧。说完就挂了。章辰操了一声,然后就打王科长电话,却是盲音。这时候杜亮慌慌张张跑来,说,糟了糟了章辰,你赶快跑路吧,小路都已经跑了,你们怎么可以容留小女在你们那炸鸡啊!你**,这次你死定了。被条子抓到你**就是主谋啊,那小女孩你到底是从哪找来的?

原先‘梦巴黎’里面的女工都是外地的下岗女工。可就是最近,那个法院姓王的,不知道从哪介绍来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女孩,还把胸脯拍得轰轰响,说现在都流行玩雏妓了,你们还尽找些老腌菜。最后还拐弯抹角地问章辰要了一千元中介费。随后,那个小女生就开始入驻‘梦巴黎’,一时之间倒是吸引了一些顾客。前几天,小路还喜笑颜开,说,姓方的还真是本事,不愧是个超级票客,眼光以及策略都遥遥领先。这下好了,炸得就是那个幼妓。被一个便衣给拎进局子,又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口气将‘梦巴黎’全端了出来。结果警方当夜就包抄了‘梦巴黎’。幸亏章辰跟杜亮跑去看那场毫赌,否则很有可能当场被擒。杜亮见他站在那里发楞,一把扯住他就跑,边跑边说,**,还指望你写完那篇小说呢,快跑快跑啊。章辰一边跑也在一边算计着:回去怎么跟父亲章大我交代?至少得还他点钱,不能让他的一万块还没折腾两个月就打了水漂。

第二天凌晨时分,由杜亮亲自驾驶着一辆借来的北京吉普,一路狂奔,将他送至宣城。又由宣城的狱友半条命骑着摩托,再将他送往上海,投奔他在上海工作的四姐那里。“不过完今年春节,你狗日的都别给老子回来!”从家里临出发前,他父亲章大我恨恨地对他说。章辰不大忍心父亲那一万块将来准备娶儿媳妇的钱,就懦懦地说:“爸,那钱,我到上海后,一定想办法挣回来还你。”章大我却把脸朝别的地方一抹,理都没理他。




在章辰的感觉当中,上海好象是座毫无历史根据的现代城市。身处上海的内部,他很难看到古代中国文明的任何痕迹。整个上海也俨然是从水里漂移过来立足于斯的海洋文明的后裔,她的一切都是现代化,甚至已经逼近于超现代化。楼宇高起来,简直可以直插天空的鼻孔,站在上海市区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空旷地带,他觉得“夕阳落山”这个词语纯粹就等于虚设。大上海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坐有生命印象的所谓山川。任何时候,甚至只要他一仰头,常常就会因为找不到天空的太阳而万分焦虑。白天的阳光随时随地都会被林立的高楼大厦当成一块油煎饼而被它们瓜分掉。剩下的光明又几乎全部都来自比比皆是的现代化电器。因为天空很小,所以太阳的从东到西,它每天如此往返的惟一意义,也就等于仅仅是为月亮的升起而提供出一个交替的程序。因此,上海的太阳对众多生活在上海的人们来说,无疑已经成为一纸空文。甚至丧失了所谓太阳的全部内涵。上海的月亮,基本上和上海的太阳也是异曲同工。它们之间仅存的区分就是:一个热,一个冷而已。也只有那个不怎么灼热的月亮,才会被日夜操劳,偶尔在阳台上休憩的人们所欣赏。然后它又常常被人们一个个不经意而来的瞌睡或者喷嚏所打碎。夜晚的楼群也是饥饿的,它们只要随便张张嘴巴,或者伸伸手,整个的月亮也就会被它们抢食得支离破碎。

没到上海之前,章辰总觉得上海是个不伦不类的城市。他认为海派文化之所以一直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站不住脚跟,完全是因为那些土生土长的上海本地小男人给弄得。以至于外地人始终都比较片面地认为,上海除掉有把欲望手枪,有个上海宝贝还有后来出现的那只欲望的蓝乌鸦之外,就是一片荒芜了。但后来,他才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那些软不拉鸡的上海小男人,他们除了永远都那么软不拉鸡地说话之外,花钱也软不拉鸡的,掏出多少就多少,对于一些找零回来的散票,大多数场合之下,他们都置若罔闻,甚至一走了之。对此,章辰开始改变了对上海男人的看法。说到底,他们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缠绕在胯间。没有扯去的,那就是他们花钱的神态了。

那天在时代广场,他看见几个小孩在喂鸽子。一大群的鸽子围在那几个小孩身边跑来跑去。章辰想,人可不是鸽子,最起码到了二十岁之后再也不会有人依旧把你当成眼前的这些鸽子。没有人会有任何兴趣来继续喂养你。尤其是那些食量大、野心欲强的那一类鸽子或者人,他们对自己仍需要被喂养会感到耻辱。

因此,当章四小姐将他带到报社报到时,他已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文化荒芜的城市里,迅速建立起一座什么什么的家园。“即使我是匹瘸了腿的马,我也要在这个满是毛驴的草原上撒腿奔跑!”踏进时代大厦的第一步,他如此狂妄地想。那天,章四小姐还特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闺中秘友,同在报社工作的策划部主任沈蓉。当时章辰被章四小姐打扮得像个伪装成良民的诈骗犯一样,以至于秀丽高挑的沈蓉刚看见章辰时就跟章四小姐开了个玩笑说,你弟弟气宇轩昂的样子,看起来倒像个蛮有抱负的小男人。在上海安顿下来之后,章辰听他四姐说,沈主任为你入驻报社的确出了很大的力气。意思是叫弟弟将来若有机会,得好好酬谢人家。

报社的规模不大,可是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上至主编下到普通职员,一个个忙得还挺事儿事儿的。刚开始,章辰只是打打零杂,谁最忙他就跑上去帮谁。查查资料,敲敲打打之类的。工作量也不大,报社人事部还特意发了张见习记者证给他。上班时,他也挺满意地把它挂在胸前,走动时,那小红牌摇来晃去的,就像小时候佩戴在胸前的红领巾一样,能时不时地给他种莫名的荣誉感。

可越到后来他就越没了当初来时的底气。就拿沈蓉来说,人家进报社之前不仅已经出版了两三本书,还师出名校,目前一边工作一边攻读mbi。同时还兼了沪上两家知名企业的经济顾问。上下班开着自己的跑车,这些都是旧社会上流社会人士们才有的,真正的资本主义生活。

另外一个人就是创意总监胡一礼,那家伙身世离奇,分别干过工人,商人,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门路,居然混入公安战线,当过几年人民警察,九十年代中期又漂洋出海,仅仅是发表的专业论文就可以编汇成好几部大块头。现如今屈就在这个小报社的创意部总监,整个报社里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还动辄便用纯正的上海方言指名道姓地斥责主编或者社长他们,仿佛他姓胡的随便跺跺脚,就能把整个报社折腾个底朝天。

最后,他耐着性子仔细一打听,原来连总机房的接线小姐,也都是正规广播学院毕业出来的高才生。然后他面对着这个藏龙卧虎的集体,一把扯掉了胸前那块上下翻飞的什么鸟见习记者证,并乖乖地夹起了刚来时的那条狂妄不可一世的尾巴。当下心想,还能瞎忙个啥?混个温饱吧。但私底下,却又有股子不愿意服输的情绪在作怪。那段时间里,他常常趴在自己的小格子间里夜以继日,奋笔疾书。每天只休息那么三到四个小时,直到把所有同事们剩余下来的工作全部结束掉,然后还强迫着自己再继续写点什么。哪怕自己是只公鸡,他都想憋足劲地生下个蛋蛋出来,以示威武。却没有什么具体的疲劳之感。这些具体的事实,让他缅怀起历史上的那些日理万机的伟大人物们,尤其是毛泽东,祖逖和刘琨。幸好上海的市区深夜里没有打鸣的公鸡,否则他也会非常肯定地说,此非恶声,起而舞之!看来,有压力的生活更能激发出人的一些巨大能动力。他想。

如此这般地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无名英雄,人民群众的眼睛其实也是雪亮的。最后连主编也发现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的确有些可怕的干劲,还有些机灵。现在,主编常常开始拿章辰的工作热情来鞭策后进,并对他们指桑骂槐了。章辰对此很感被动,可是人在江湖,他也只好默不做声,但求问心无愧吧,他乱七八糟又有些悲壮地想。

因被主编定义成报社工作态度方面的楷模,章辰显得很是惶恐。而且,这样一来,在报社里也就产生了另外一些很是不良的反应。新闻部有个刚来不久的女记者,叫曹铃。刚来报社报道的那天,曹铃就光彩夺目。那天上午,章辰正在给各位大哥大姐们端茶送水的献殷勤,忽然玻璃门被人推开,曹铃满头金发,甚至有些敞胸露乳的架势。嘴上的口红抹得像支动感十足的火把,一副墨镜被她轻轻抵至脑门上,像是飞行员帽子上的某个装备。当时章辰和许多同事都以为这小姐肯定是摸错了门牌,章辰还特地吓唬了她一下,说,小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碰到我们条子出身的胡总监,看他不把你从19楼的窗户里面扔下去。可她一开口就说,我叫曹铃,华师大新闻系毕业,分配到这里,今天来报道,以后多关照。说完她就摆腰提臀,拿捏着名模maggie  q的猫步,一摇三晃地去了报社人事部。剩下章辰,嘴张得比头还大。

眼下这个曹铃总是无法按时完成一线采访任务,主编已经被她弄火了,有天憋不住,狠狠地训了曹铃一顿。并满含讥讽地说,什么华师大新闻系外语系的?连份简单的人物采访都弄得像妇女生娃娃一样艰苦。你,你还不如人家中学还没读完的章辰!主编说完就啪地一声把门关得震天响。曹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气冲冲地拍打着她自己那台奔腾4的国产电脑,尖声叫嚣:“这样的国产垃圾,也配我用它来整理采访稿?打杂的呢?过来帮我瞧瞧!”




章辰只当没弄懂曹铃话里的含义,还特地绷出个笑脸,真的跑了过去帮她瞧了瞧,然后煞有介事地捣鼓一通,说铃子姐你忘调显示器的光亮度了而已。当下曹铃不再发火,还装模做样地递给章辰一支蓝箭口香糖,以示犒劳。

一个礼拜后,又有个叫刘纲的美编,此人也因工作方面的事情被主编叫进办公室教训了一顿。出来后刘纲阴阳怪气地把他的工作台拍得灰尘四起,大声说,打杂的呢?打杂的人死哪去了?你们大家都过来看看,看看我这烟灰缸里的这个灰,这键盘上的这个脏!叫完后他居然还用上海土语说章辰是“港督”。当时章辰把头低得严严的,假装没听见。

可事后怎么想他就感觉得怎么委屈。总觉得喉咙里有块东西被刘纲给堵在里面出不来。呼吸加剧,脸色难看。心想,自己容忍了曹铃,那是发扬广大好男不与女斗的光荣传统,可眼下这个不知轻重的刘纲也开始拿自己当出气筒,再要是不想方设法刹一刹这股子妖风孽气的话,那以后报社里的冬瓜葫芦们不都要轮流上来欺负俺?

当天下班,刷了卡章辰就一溜烟跑下楼,在拐角处的一家五金店里拿了把背带锯齿的大号水果刀。铜质的,他又试了试刀锋,觉得还不错。接下来他就堵在刘纲下班的必经之路,等看见刘纲时,一把扯住其领带,将刘纲拽进小巷子里,用尖细尖细的刀尖在他鼻孔里转来转去。刘纲吓得双腿哆嗦,两只手乱摆着说不要,不要,不要乱来。章辰则奸笑不已。又将刀口放在他的两只耳朵上比划来比划去的,并用上海话问刘纲,是不是画画没了灵感,想学凡高那样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是的话自己可以帮他这个小忙,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打杂的嘛。刘纲一个劲地说不想。

恰好那天胡一礼下班也经过那里,目睹了章辰恐吓美编刘纲的整个场面。第二天上班,他把章辰叫进自己的 办公室,大咧咧地夸奖章辰说:“臭小子有勇有谋,要是早先几年来这个城市混,可能跟我都有那么一比!”章辰则谦虚地表示,自己是被逼上了梁山。可对付像姓刘的那个家伙,除了威胁恐吓之外,的确没有其他什么锦囊妙计了。哪里敢真刀真枪的在胡哥面前班门弄斧啊。接下来,胡一礼领着章辰走进工作大厅,人五人六地向所有职员正式宣布:以后章辰由本总监监护,其他人等再肆意凌辱章辰,就等于在向本人挑畔!此后胡章二人索性臭味相投,常常把盏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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