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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甲 (全集) 第1、2部

时间:2006-10-08 20:59:52  来源:网络  作者:哥们儿  阅读:49701次

  丰子杰正玩扑克,看王向东唱着进来,紧出了一把牌,招呼旁边的人接了手,拉两把椅子和王向东靠门口坐下。聊了几句淡话,就说了卖废钢铁的事,丰子杰说晚上吧,晚上我跟你驮过来。现在丰子杰也有了一辆旧“红旗”。
  “回头咱喝一顿,叫上大luo。”王向东说。
  提到大luo,丰子杰就乐,说也新鲜了,这小子一上了班,人也穿得规范了,鼻涕也没了,整天梳个大偏分跟知识分子赛的,赶上阴天还在胳肢窝里夹把大雨伞冒充青年毛泽东。
  晚上见了,果然,王向东少不了拿大luo打趣一番,大luo也不恼,呵呵地笑,脾气倒没有变,不过一听说要卖废钢铁,大luo的脸色就有些敷衍,丰子杰出说你他妈上两天半班觉悟还上去了咋的?一句话,想不想喝酒吧!大luo说想,可不能老这样啊,老三。王向东说不这样才傻。说着,用自行车把十几截luo纹钢和两小包生铁块儿驮了,很快去废品站换了十来块钱,当即卖了两瓶酒几样熟食,一路欢歌着到音乐厅前的石桌前坐了吃喝,里面正演着《冰山上的来客》,看过了,王向东一口酒下肚,马上横着脖子开唱电影主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大luo起哄地干吼了一嗓子,有怨不能伸的样子,好象全国人民都知道为什么红了,就瞒着他一个人似的。丰子杰说喝你的尿吧,号什么丧,不过——丰子杰起了笑容道:“明天演《卖花姑娘》,我得来看了。”
  “看过了,太苦。”王向东撩一眼音乐厅说。
  “嘿嘿,明天有个新伴儿,还就不怕她哭。”
  “谁呀?”
  丰子杰把送到嘴边的瓶子放下,诡秘地说:“我们主任给说了个对象,前几天轧了遭马路,感觉还就乎。”
  大luo立刻精神焕发地追问:“长得咋样?对得起观众不?”
  “一般吧,倒象个过日子的,思想也进步。”丰子杰谦虚了一把,又望着王向东补充道:“模样比米彩儿差个小档次,毕竟人家是劳动人民嘛。”
  王向东被触动心事,有些郁闷,挥了下手道:“甭提她,跟我又没关系,咱说别的。”
  大luo也说就是就是,米彩儿就是个资产阶级小花瓶,哪配得上三哥?她现在连面儿都不敢露,准是知难而退了呗。
  “操,说好了聊别的嘛!”王向东“当”地一磕酒瓶子,不满地说。于是大家打岔,把话题转开。
  乱聊了些各自单位的趣事,又展望了一下祖国的未来,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几个人的脸都红得象警灯。人声忽然喧嚣起来,电影散场了,走在前面的一小群年轻人,里面有两个活泼的姑娘,正被几个小子连拥带拉地走着,嘻嘻哈哈笑闹得污乱,大luo斜看着那边抱怨道:“真他妈潇洒啊。”丰子杰不屑地呸了一声,王向东笑道:“嫉妒了吧。”丰子杰说狗屁,一看就是公子哥儿,咱工人阶级有那个闲心?就那几个丫头,也他妈全是女流氓,估计是解方后给改造过来的支女又上道了,大luo说不可能,新中国永远也不会再有支女啦。
  “哼,刚给他们几天阳光,就灿烂起来啦,等着吧,早晚还有他们倒霉的时候,毛住席早说了,就工人农民最可靠,其他人全信不过。”王向东把石桌上最后几颗花生豆一股脑扔进嘴里,大luo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丰子杰望着那些人浪叫着上了一辆绿蛤蟆似的吉普车,就知道这些家伙大概是警备大院的,脑子一动想到一人,于是忽然问:“没听说时迁咋样了吧。”
  “估计还活着呢。”王向东把脚底下的空酒瓶向空旷的广场里踢去,一路欢快嘹亮地响。
  大luo说何迁好象一直没上班,听筒子楼的人讲,那小子整天看书,甭管懂不懂,连《资本论》什么的都敢端着,反正造型玩得挺牛鼻儿,弄不好还想考大学呢。丰子杰嗤笑一下,说那杂碎开始还妄想参军呢,开什么国际玩笑!几个人一起笑起来:何迁也太有想象力啦,一个敌特的孙子想混进歌命队伍去?呸!
  聊够了,几个人歪斜着起身往回走,走几步,看见两个女孩骑着车有说有笑地过来,王向东先醉着眼兴奋地吼了一嗓子,然后默契地跟丰子杰一起看着大luo笑,女孩立刻禁了声,急速地骑过去,隐约甩了三个字:“臭流氓。”被诬陷了的大luo愤慨地推开伙伴,踉跄着向前跨了几大步,回头冲夜色里高喊:“你爸不流氓?!哪来的你们!”抗议完了,脚下一绊,栽到路边的垃圾筒上。
  


乱马卷一:荒唐岁月(1958-1978) 第二章-02备战

  晃晃的时光过得也快,转眼夏天就要过去,王向东上班也毛一年了,来来往往的门路也摸得熟络了,嘴皮子和心眼子都锻炼得差不离了,渐渐已有如鱼得水的快感,除了每天要按时到岗叫他觉得不爽外,国家工厂的生活还是很有乐趣的。
  这天下班后,老刘师傅找到王向东时,他正靠在一垛钢锭子上,仰着脸,一边啃着硬邦邦的小豆冰棍,一边跟开吊车的林红霞吊着荤口儿。林红霞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少妇,人长得周正,大胳膊大腿大屁股的。除了一小撮不合群的,工人们开玩笑都不分沟不划垄,逮什么招呼什么,王向东刚讽刺了林红霞的大汝房两句,林红霞立刻叫嚣:呆会下了车把你几吧揪下来!王向东正挺着大无畏的胸膛准备接招,老刘师傅就溜达过来了。
  “傻儿子,又炸须子穷斗哪,咬得过人家吗?”说的是蛐蛐。
  “嘿,师傅,大象追蚂蚁我放她一千米!”
  “拉倒吧,过来,跟你说点儿正事。”
  林红霞在空中高声笑着:“刘师傅,赶紧给你徒弟找个老婆吧,瞧他憋的,脸儿都青啦!整天没事儿就往女工堆儿里扎!”
  老刘仰了下头,笑道:“你咋看得那么准?就知道我要给他找老婆?”
  “啥事儿啊师傅?”王向东一边回头再望一眼坐在吊车棚子里英姿飒飒的林红霞,一边问。
  “好事儿。”
  “到底啥事啊?”
  刘师傅停了下脚,佯恼道:“怕我坑你咋的?你师傅我大手一指,就出来条金光大道,谁要走上去,一百个叫他掉阴沟里去,切,可这些手段能跟亲徒弟使吗?叫你过来,就是好事儿!”
  王向东赶紧赔笑:“瞧您那么多话!还生我气了?我知道是好事,我这不是担心自己贱,害怕一下子承受不起嘛,到时候叫您失望不是?”
  刘师傅笑起来,说今天找你还是那个事。王向东说啥事啊,我更糊涂了,您就别绕我啦。刘师傅说你甭跟我放着明白装糊涂,得着便宜还卖乖乖,不就搞对象那事嘛。
  王向东愣了一下,苦笑着挠了下头皮,嗫喏道:“这事您得先跟我爸说啊。”
  “放屁,我又不是给你找小妈,干嘛先跟他说啊?”刘师傅说完就笑,然后拍一下王向东肩膀:“把心撂肚子里吧,师傅能做那走板儿的事儿?上班时候跟你爸念叨了,那老顽固,开始还说得等大丫头回来再弄你的事,叫我一通敲打,也开窍了,再说了,你也二十郎当岁了,结不结婚得先占个窝不是?人家闺女能老给你留着?”
  王向东听了不舒服,当时用毛住席的话回答道:“没有胡屠户,就吃混毛猪?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话到一半就被刘师傅闷了回去,污言秽语一通骂,王向东心里不服,嘴上倒老实多了。
  “说吧,是不是还惦记着那资产阶级小姐呢?”
  王向东知道他说的是米彩儿,当即懊恼道:“没有的事儿,早吹灯拔蜡了。”
  “那就对了,婚姻大事哪能自己乱主张?现在是提倡婚姻自由,可论到真事上,可不能信那一套,从古到今,婚姻就讲究个门当户对,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个大王八,那门跟窗户多晚都走不到一起去——这次师傅给你介绍这个,三代雇工,现在还是绵麻二厂的团支部书记呢,政治上是没的挑啦,你还别不服气,咱到时候别叫人家给比下来就成。”
  “那还谈什么谈啊,这已经比下来了。”王向东恨不得自己再落后些,叫刘师傅都觉得没脸给他当这个介绍人。
  心里还是放不下米彩儿。他不甘心啊,怎么就突然找不着了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啊。
  老刘信心十足地告诉他,说你师母跟那姑娘的妈是干姐们儿,已经互相通好了气儿,人家对你这边也挺满意的,都是工人阶级后代嘛,只要你们两个谈得拢,这事就成了;“我跟你老子也说好了,这个礼拜日就见面,在我们家。”
  回了家,王老成又给儿子开了个专门会议,勒令他在见面前必须把脑袋修理好,长毛贼似的,丢不起人,王向东开始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就靠这把头发保持形象呢,气得王老成抄起剪子就要给他收割,林芷惠也在一旁劝导,细声细语的。王向东看着王老成怒火燃烧般的双眼,知道此劫究竟难逃,也就依了,说明天就去理发,也弄个大偏分,五四青年似的,王老成说我不管你什么五四溜似,就记住一句话:这个家里还是我说了算!
  王向东心里不服,最后还是愤怒又无奈地去理了发,不过没弄偏分,修理了一顶规矩的小平头。到了班上,林红霞过来先摸一把,笑道:“换造型了?”王向东虎着脸一扒拉她:“去去!烦着哪。”
  “咋了?天塌了有姐姐在天车上先给你架着呢,瞧你那水样,象个老爷们么?”
  王向东望望天说:“不瞒你说,破水管子跟我家里串通好了,想好歹把我给嫁喽。”
  林红霞楞一下,转而笑道:“那是好事啊,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喜糖。”王向东说我连捞面一块儿请你吃了算啦,你以为我真有那心思啊,还不是父命难违?我爸那德行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暴政啊。
  林红霞当时鼓励他要敢于向封建家长制挑战,要有自己的主见,尤其在婚姻大事上更不能含糊,别象她,本来有了心里人,最后还是屈服了家里,嫁给一个造反派的破头头,最后倒好,叫人打瘸了,“四人帮”一下台,也没了脾气,整天掂个脚溜着墙根走路,窝囊,陪着这么个东西过后半辈子有啥意思?后悔都来不及啦,唉。
  王向东说:你等着瞧吧,这事儿我一百个不叫它成,把那女的气走还不容易?到时候,是人家不同意,我家里和老刘还都说不出话来,嘿嘿。
  林红霞就说他高明,闲话般问一句:“不怨王师傅急,老三你其实也该找对象了,有目标呗?有框框呗?姐姐给你当红娘。”说的时候,眼神有些恍惚,似乎等着答案,又怕那个答案如何似的。
  王向东仔细看了看林红霞,果断地说;“还没目标,反正你这样的不入眼,我得意那小巧玲珑的。”
  林红霞突然红了脸,呸地一声啐道:“李铁梅你看不上,倒惦记着潘金莲啊,也不看看你个鬼样子,猩猩他叔伯二哥似的,你还小巧玲珑?我呸!”扭脸去了,踩了一路铿锵的脚步声。王向东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在意,看她气愤,反而得意,哼着曲扎进库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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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库房的两个人,一个姓房的半大老头,看面相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人,另一个东区来的二流子,生得瘦小枯干,晒了三年的野山参一般,名叫秦得利,接班进来的,据说在外面时是个“耍儿”,整天扎个武装带游荡,进厂前差点叫派出所给抓了流氓罪。两个人跟王向东都谈得来,王向东似乎天生就有笼络人的资质,在厂子一锻炼,糊弄人的细胞都活跃起来,三言两语就说得对方贴了心。而且王向东手巧,随便弄块钢条,找床子一鼓捣,就是个玩意儿,秦得利屁股后头插的一把花柄小刺刀就是他的杰作,更绝的是,他给烟鬼老房设计了一个别致的烟嘴儿,亮闪闪叼着,美得老房把“战斗”烟抽得更勤勉起来。
  老房说王向东比他爸爸强:“那个王老成,整个死拧筋一个,人是好人,就是太倔。”
  “梗直,那叫梗直。”秦得利嬉皮笑脸。
  王向东笑而不答,他知道这俩家伙得了自己的好处,话里话外不会走板儿。除了库房,他哄得美的还有门卫。把这两头儿搞掂了,他小不言地往外面倒腾点儿零碎就顺利多了。其实这招还是从秦得利身上悟出来的,这小子整天一块多钱一盒的“红塔山”抽着,要没有点“外找儿”都新鲜了,盯了几次梢,王向东就看清了门路,知道这厂子里除了门卫那一关,就再没有人管闲事了,就连厂长要是不亲眼看见工人往外面拽钢筋都睁只眼闭只眼,本来嘛,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东西,国家财产本来就属于人民的嘛,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这叫“为有源头活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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