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翻病史良缘成泡影 喜庆扬帆达彼岸,便逢地震接踵来; 有心作梗能得逞,无意设防就遭殃。 查小姐回香港后马上找她爸爸,把这次到北京了解到的情况述说一遍,并拿出病历摘要让他爸看。查理士开始时犹自不信,唯恐女儿因嫉妒而无中生有,故意造谣中伤,等到看了北京医生写的病历摘要,才震动起来。徐世良当总经理不仅代表本药厂的形象,且是自己的外甥,其未来命运与自己女儿有着重要关系。马上拿起电话,告知姐姐和姐夫,请他俩过来商量。当天晚上徐父徐母准时到查公馆来,倾听查小姐在北京访查结果,和看了病历摘要,又惊讶,又震怒。认为对李红艳的过去历史不能容忍,决不接受,必须拆散儿子的这桩婚事,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首先由查理士召开董事局会议,根据一年多来业务进展需要,药厂的领导班子要进行整顿和改组,把徐世良调到加拿大,以加强那里联号药厂的领导。对本港药厂的其他人员也进行相应调整。然后,董事长带着女儿赴欧洲访问考察去了,徐世良得到通知后,正想找舅舅问明原委,但当他赶到查公馆时,查理士早已携家眷赴欧洲去了。董事局的决议他不能违背,只好一面移交业务,一面整顿行李,没有时间考虑别的,必须如期赴加拿大渥太华联号药厂任职。徐世良刚离港不久,徐父母便打电话约李红艳过来,有事商量。她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马上过来。徐父先问她们夫妻生活安排,和有关人事关系等,然后旁敲侧击地说:“听说国内某些地方仍有麻风病流行,据闻你的老家昆明那里,也有患这种病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过?”李红艳突然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阵震动,心口扑哒扑哒地剧烈跳动起来,知道东窗事发,联想到徐世良被撵到加拿大等事件来看,都有关系,便强作镇定地说:“过去家乡是有这种病,自从政府卫生部门大力开展防治工作以来,这些年已经罕有发生了。”“据北京方面传闻,你患过麻风是吗?当然啰,天下同名同姓者甚多,我们正想查问这种传闻的来源呢!”李红艳一听口气,知道他们已掌握了确实证据,只好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是在一次陪邻居患皮肤病的姑娘去医院看病时,医生偶然发现的。虽然当时诊断为结核样型麻风——一种没有传染性,很轻的类型。我爸叫我到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医生说病已治愈。这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所以在家乡结婚,女儿也已三岁了。”“你作为我家的媳妇,我们的家庭成员,过去我们对你们夫妻的关心太少啦,恕我冒昧问一下,你这个女儿的父亲生前是干什么的?死于什么病?”“他叫陈国华,我在马戏团演嫦娥奔月时认识的,他是在南京学习哲学的研究生,因为我们都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生活不到一个月便分手了,我回北京后不久曾收到他一封信,一年后因没收到他的信,我到南京找他时,才知道他对宗教问题的研究陷入困惑,最后竟跑到青云店公社飞云洞修行并死在那里。”徐父觉得情况已经证实,便道:“你作为我们的家庭成员,我们对你应该有全面的了解,不但对现在的,而且,对你过去的情况也应了解清楚。时候不早了,别让孩子在家等太久,你先回去,有些问题以后再与你商量。”送走李红艳之后,徐母焦急的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徐父说:“这次我们虽然直接对她盘问,但她态度很冷静,一时难以撕破面皮闹翻。你看她回答问题时,一字一句,从从容容,完全是在边思索边回答的样子,事实经过可能有虚构成分,未可完全相信。此人看似谦卑柔顺,但言辞应对非常老练,是个老世故。世良若知道了,恐怕一时接受不了。问题的解决不能粗暴急迫,最好是摆事实,讲道理,心平气和,以攻心为主,协商解决为上策。”徐母以为老两口赋闲日久,最怕麻烦事缠身,这件事最好请小辣椒细妹出面。徐父也认为不错,即刻打长途电话到新加坡:“小妹,我们最近发现世良的爱人……我们觉得这件事不好自己出面,还是请你出面协商解决较好。”徐辣椒一听满口应承:“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我下午即动身抵香港解决……。”当天未到黄昏时候,小辣椒已飞抵香港,即往徐宅找哥嫂商量后,胸有成竹,连夜打个国际长途到渥太华,询问世良婚前对媳妇了解多少,并详细告知查小姐赴北京掌握的资料,以及他爸妈和自己的看法。第二天上午,打电话到药厂公关部找李红艳,约好下午到她家里谈谈。在以前举行婚礼时,小辣椒与李红艳已见过面,无须介绍,见面后略谈几句客套话,小辣椒便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我这次来港是为我哥嫂的烦恼事而来的,尽管你的身世、人生经历较复杂,但这些,世良侄儿都早已知道了,我们现在不便再说什么。不过,关于麻风病这件事不是一般的问题,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目前亲戚朋友都知道这件事。这叫世良如何抬得起头来:堂堂一位医学博士、大药厂总经理,娶一位再婚带女孩的麻风女!这次把世良赶去渥太华,不就是为这件事么!再说,为了我们徐家的清白门风,纯洁的血统,也为世良今后前途着想,哥嫂作为一家之长,我虽是出嫁了的人,但也是世良的至亲骨肉,都有责任来过问这件事。”李红艳说:“世良当初向我求婚时,我再三拒绝,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条件差别太大,我配不上他。后来看他意志坚决,推辞不了,我才把过去生活坎坷的不幸遭遇,全告诉他,并提醒他,即使他不计较这些,家长们也会反对的。世良一再表示:‘我们家是美国式的,父母年青时便到美国求学工作,我自小生活在美国,在美国受的教育,不计较身旁的事。’我们拍拖了半年之后才结的婚,也就是说,婚前双方都有较深入的了解,并非一见钟情,草率结婚。”“我们家长期生活在美国,生活方式是美国化的,所以对于世良的婚事,父母才没有过多的干预。不过,你也清楚,我们毕竟是华人,华人就是中国人,中国人有自己民族的传统观念,道德标准和生活习俗。所以在国外华人聚居的地方,有唐人街、华埠、中国城……,要想生活在华人社会里,就不能违背中国人的传统。你的为人很好,知书达理,品行端方,据工厂反映,工作表现也很好,所以我们,包括我的哥哥嫂子,我,和其他我接触到的人,都对你印象很好,很喜欢你,很尊重你。但是,现在,你应该为世良的前途着想,为我们徐氏家族着想才好。一个真正喜欢对方,热爱对方的人,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从对方着想。咳!我是怎么啦,今天心情太激动啦,话说的太直率,你也许觉得有些唐突,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好吧!这个问题改日再谈吧!”李红艳送走细姑,知道大势已定,决心以不变应万变,无需请律师和朋友帮忙。细姑回去向哥嫂汇报情况,又打长途电话征求世良的意见。世良认为,李红艳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当初是自己拼命向他追求,她才答应的,现在休掉她,有点说不过去。况且,毕竟夫妻一场,且不说现在已怀孕在身,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离婚后她今后生活怎么办,如何做人?便对细姑说:“结婚前确实是我再三追求表态,一再声明对她过去的历史问题,全不计较。婚后我们感情很好,她的为人处事很好,这是大家有眼共睹的。历史上很多有名的人物,如吴三桂娶妓女出身的陈圆圆,《桃花扇》中江南名妓李香君,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都没有人说瞧不起她们。李红艳怎么说也不是妓女出身。美国第一夫人——里根总统的夫人不也是嫁过人带着前夫的子女来嫁给里根的么?不也没有人嘲讽她。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人要看到未来美好的前途,不该沉缅于过去的不幸。至于她的病史,我已去医院作医学咨询,医生认为,结核样型麻风,是麻风病中一种轻型,不像瘤型、未界定型那样严重。又经过了正规积极治疗,已经不成问题了,我们一再强调她要为我们着想,那我们为什么不为她着想呢?不管怎么说,我下不了离婚这一手。”细姑耐心给她阐明利害关系:“你要是不快刀斩乱麻的话,首先,你将失去查理士大药厂高层领导的职务,把你从香港轰到渥太华分厂去,就是给你一个警告。你要是在这里待不住,到别的药厂、企业工作,即使录用你,也只能作为普通员工使用,决不会赋予领导重任。你的父母也将因为娶个麻风儿媳妇,而被世人所鄙视,为华人社会所不容,你爸现在心脏病发作频繁,高血压每天服药都降不下,若因此事而激发以至离开人世,到了那时,你将如何向亲戚朋友交代?以后你们能够心安理得的生活吗?我们徐家历代门风清白,如今搀进这个麻风血统。遗害后代健康,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在现实面前,瞻前顾后,徐世良不得不考虑到离婚的问题。细姑见世良立场松动,态度已有转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再次登门看望李红艳。见面几句寒喧之后,细姑开门见山说:“昨天我把哥嫂等人的意见告诉世良,他经过一番考虑,也认为离婚问题是回避不了的。”李红艳说:“这个问题我必须跟世良当面谈一下。”细姑说:“应该的。”说着便拿出大哥大,拨通世良的国际长途电话号码。因为这些天她还不知道世良在渥太华的新电话号码。细姑拨通后让她接,自己籍口上洗手间方便,离开去。李红艳说:“爸爸妈妈上周叫我到家去询问一些情况,细姑也来过两次,关于我俩的前途,你是怎样想的?”徐世良懊丧的沉闷的声调说:“我真没想到,历史上已成为过去的一些事情,现在又会有人纠缠起来。而且,问题泄及的范围和严重性,令人始料不及。如果单从我个人的前途地位来说,我是无所谓的,金钱、名誉和地位,毕竟是身外之物,但已牵泄到整个家族,还顾及社会影响。 如不离婚,不使你脱离这个怪圈,让你今后仍然生活在我们家庭中,将会使你更加痛苦,在社会上将使你没有立足之地。当然,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很不公平的,我们是受人摆布的角色,但我们又无法摆脱。真没想到,我俩会扮演《孔雀东南飞》的悲剧角色。但我们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社会,我们的命运并不就此划上句号,生活永远是光明美好的,不管将来造化如何安排,你的美好形象,永远保留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心永远属于您的。现在您可以提出一些离婚条件,我们将会尽可能满足您的要求。”说到这里,她已从电话里听到世良啜泣、哽咽的声音。“我不是生意人,不会讨价还价。离婚更不是谈生意、做买卖交易。结婚前我能独立生活;现在,我照样能独立生活。没有什么条件好提。”同样,此时她已悲泣着说不出话来。虽然,事情的发生有其必然性,但已临其境,情有所感,形有所动。“话不能这样说,离婚时,对女方的照顾是应该的。况且,离婚的要求是我们提出来的,更何况,您目前怀孕在身。虽然,我家算不上什么富豪,但亲戚们既然这么热心促成我们离婚,就让他们出钱帮助,也是做得到的。”“那你们就看着办吧。”细姑在洗手间待了一会,敲门进来问:“刚才跟世良谈过了吗?”“谈过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决定分手呗!”“好,那么你开个价吧!”“开什么价?我能独立生活,何需你们帮助!”“我们不能看着你离婚后,一个人艰苦的生活,我们将尽可能给你经济上的帮助。”“我在国内时,已经自力更生生活习惯了,在香港,我也同样能生活下去,用不着你们来可怜我。”“你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你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对金钱能看得破,在挫折的关键时刻能想得开,处事果断,这些很多人都难以做到,你有高尚的人品,温顺善良,又长的这么漂亮,无怪乎世良那样喜欢你。说句良心话,我也很喜欢你。但任何社会,要每件事都绝对公平是不可能的。我回去跟哥嫂商量,经济上决不能让你吃亏。”细姑离开后即回家告诉哥嫂,从法律角度来看,除非是女方自己提出的。否则,不能对孕妇提出离婚要求。但李红艳现在已经答应离婚,若不趁热打铁,赶紧办妥,恐怕夜长梦多,以后会发生什么枝节。尽管徐家并非富豪,李红艳又没侈求,但目前她是怀孕身分,应该更多照顾,况且,将来产下是男是女,总是徐家骨肉,所以经济上要多让步。否则,倘有外人插手教唆,她改口不离,往后要拖多少时间也说不准。既然离婚后的最大受益者是查小姐,她家富的流油,多出钱资助是顺理成章的事,便由细姑出面,打电话到欧洲,把这里进行情况,及要他资助意向告知查理士。查理事长见事情办的如此顺利,能如此迅速解决,心中大喜,关于经济问题满口应承,最后敲定资助方案为“三个一加二”。即一套她现在住的房子,一辆她现在使用的小轿车,一些她正在使用的家俱用品,外加港币二百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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