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们一遍又一遍热情地找云香谈话,鼓励她好好改造。她没有人来探望,监狱每个月都给她发香皂、肥皂、卫生纸和毛巾等日用品。入监时她只会讲汉话,不会识中文,民警们就让她参加文化补习班。广西女子监狱有一座很漂亮的教学楼,里面窗明几净条件非常好,民警们请来教师给女囚们上课。巩云香没钱买学习用品,民警们就给她送来了铅笔、本子;巩云香不会写汉字,民警们就手把手地教她。几年时间过去了,她完成了小学一至三年级的课程,现在可以熟练地看书读报了。 刚入监时她不会任何手工活,民警们就教她学习缝纫技术。她踩了一下缝纫机,一脚就把缝纫机踩飞了,她真怀疑自己能否学会,民警们就鼓励她大胆地重新开始。她生了病,民警们就把病号饭给她端到床前。她被中国监狱警察的爱心深深地感动了,下决心要从塑自我。她服从管教、遵守监规,苦练生产技能,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成为生产骨干。 她的监舍里住了16个女犯,除了她以外都是中国人。女犯在一起好勾心斗角,她却从不在女犯中传闲话。当新的女囚入监时,她真诚地把自己的缝纫技能教给其他人。哪个女囚生了病,她总是守在人家身边问寒问暖。她不但劳动积极善解人意,还积极参加监狱组织的各项文体活动,并在监区组织的篮球赛中获得过名次。慢慢地,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善良朴实的缅甸妹子。她们说:“云香,我们既盼着你走又舍不得你走,盼着你走是不想让你在监狱住,不想让你走是舍不得你,你出狱回国咱们就见不着了。” 1997年,她获得了监狱记功奖励; 1998年,她被评为劳动能手; 1999年,她被评为改造积极分子,减刑一年零一个月; 2000年,她被评为广西壮族自治区监狱改造积极分子。 监狱组织表现好的犯人到青秀山游玩,她和大伙儿一起游览了风景秀丽的凤凰头、泰国园、青山塔、半山亭,又和大伙儿来到草坪玩击鼓传花。当花传到她面前时,鼓点停了,她被罚跳了一个缅甸舞蹈。中午时间到了,大家在草坪上铺开塑料布,把鸡翅、鸡蛋、蛋糕、苹果、梨、山楂水等水果点心饮料摆了一地,琳琅满目好不热闹,她们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野餐,民警们还拿出照相机给她们照相。 现在,逢年过节她都会收到监狱赠送的礼物,这是每个无人探望的犯人都能够得到的。 她真诚地对我说:“中国警察并没有因为我是外籍犯而对我另眼相待,在改造中我和中国籍犯人是平等的。中国警察以仁待人,不论在劳动、生活中都关心我,肯定我的改造成绩,还给我减刑,我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对中国警察的感激之情!” 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儿一个哈萨克族女囚带泪的倾诉 在监狱的一间办公室里,我见到了米洁,她面色白皙,头发微黄,长得像汉人和哈萨克人的混血儿。我单刀直入地提到了绝笔信,她的眼眶湿润了,表情肌微微地颤抖着。慢慢地,她含着眼泪向我诉说着往事∶ 我从小在新疆长大,我的爸爸是汉族人,妈妈是哈萨克族人。我的爸爸是个边防军人,妈妈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性,在牧区教过书。在新疆的大草原上,妈妈结识了当边防军的爸爸,并且义无返顾地爱上了他。他们结婚后生下了我和弟弟,弟弟比我小一岁,他长得很像我妈妈,活脱脱一个哈萨克族小伙子。我长得不像哈萨克族人,妈妈说我长得像爸爸。 我们住在新疆额敏县,那里是牧区,经常要举家赶着牛羊带着帐篷移牧。我们家离前苏联只有两公里的路,附近有个巴克图边防站。 我们哈萨克族女人必须梳辫子,出嫁之后要戴面纱。哈萨克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我妈妈在草原上教书,我很小的时候她就送我去学汉文。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别克是姓,依洁是名,依洁在哈萨克语里是红花的意思。我的汉族名字叫米洁,还有两个汉族名字叫做黄兰、张梦娜。别克是个大家族,有200多人。妈妈长得很漂亮,能歌善舞。自从妈妈嫁给爸爸后,家族的人都很歧视她。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爸爸,我们一直在别人的白眼下活着。 1979年秋天,妈妈告别了这个世界。临死前她对我说∶“依洁,你要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违反教规,你一定要把弟弟带大!” 妈妈的死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悲凉的一幕。那一年,我只有11岁。 十三岁就开始闯天下 妈妈死后,舅舅带着我移牧到阿尔泰,我在那儿长到13岁。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在那些日子里,我深深体会到世态炎凉。13岁后,我决定离开新疆,到内地闯世界。我乘马车从家乡来到乌鲁木齐,又从乌鲁木齐扒火车坐到西安。偌大个西安,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在街上转悠了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从来没花过钱,我们家乡是以羊换物。家里需要什么东西,牵头羊来跟人家交换。我兜里没有一分钱,实在饿得盯不住了。我来到坝桥附近的一个回民开的小饭馆,央求人家收留我,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免费给他打工。这家饭馆主要做羊肉泡馍,因为价廉物美来往的顾客很多。一摞摞的饭碗堆在桌子上,我就给他们洗碗混口饭吃。我那时候又矮又瘦,刷碗都够不着水池子,只好站在小板凳上弯着腰拼命刷碗。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但我不敢向任何人诉苦。人家来问,我就说是老板的亲戚。13岁还是童工啊,让别人知道我在打工 口,非得砸饭碗不可。 后来我刷碗刷油了,又兼顾端盘子。顾客大都讲汉话,打工之余我就学汉语。我从小在草原长大,对草药感兴趣。一天,我认识了一位在冶金公司工作的姓杨的顾客,他说∶“米洁,你还年轻,不能老刷盘子,我想让你学点东西。” 我说∶“我对中草药感兴趣,听说银川离这儿不远,我想到那儿玩玩。” 他带着我来到了银川,教我辨认枸杞子。天下枸杞在宁夏,枸杞子有好几个等级。慢慢地,我就可以分辨出枸杞子的等级了。 在银川我被人欺负过,我长得很文静,皮肤又白,很讨人喜欢。一天,一个男人想弓虽女千我,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用手捂着脸说∶“没想到这小妞儿力气这么大。” 我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当然有的是力气了,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 我跟着姓杨的男人从银川买来枸杞子,再拿到河北定州去卖。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坐火车,一坐上火车就觉得周围的世界好大呀。我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快,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一天,我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台湾人,他说∶“你从银川跑到定州卖药能赚几个钱,你应该到广州发展。”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只身一人来到了广州,那一年我才18岁。我在中山大学后门附近租了房子,两室一厅一个月500块钱。开始,我到位于二沙头的广州体育运动队康复中心推销医疗器械。运动员跌打损伤是常事,他们很需要能治腰腿疼的医疗器械。有一种生物信息治疗仪,一台成本价是40元,他们以60元一台批发给我,我用150元卖出去,卖一台赚90块钱。这种仪器性能很好,对腰腿疼有特殊疗效,销路不错,我就这样小赚了一把。 后来做推销医疗器械不赚钱了,我又跑到深圳推销建筑材料。我特别想念书,就跑到深圳大学旁听经济管理学,深圳大学的学生很同情我,经常关照我,帮我占个座位什么的。我听了两年课,慢慢地野心就大了。我想人家能做的事我为什么就不能做?比如做建筑材料生意,我必须了解建筑材料的性能。对于每笔买卖的市场价、地区差心中有数。 除了做生意之外,我把全部精力用到学习上,我用三个月的时间去读财会班,学会了财会业务。 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儿凤凰酒楼刺伤了我的心 一天晚上,一个姓黄的老板传呼我,让我到凤凰酒楼去。一想到我在生意上要和他打交道,我立刻就去了。席间,他的朋友庄老板用眼睛斜着我说∶“还是有钱好啊,黄老板您兜里有钱,一个传呼这小丫头就得来!”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我,我暗暗发誓∶三年之后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和你们一样有钱!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很危险,生意伙伴都是些男人,我不想让他们占我的便宜。我学东西很快,做生意有头脑,我要在文化素质上去战胜他们。每次谈判生意,从对方的谈吐和眼神里,我感到谈判的双方都想取胜,这就需要斗智。 我用学到的知识指导经商,做起生意来很顺手,最大的一笔买卖赚了50多万。那些男人说我∶“我们赚钱是为了养老婆,你为什么总要跟男人争,你长得挺好看,找个有钱的老公不就得了?” 我不愿意依附于男人,我经常觉得很孤独。后来我赚了不少钱,我把三年前请我去凤凰酒楼的黄老板、庄老板等人请到白天鹅宾馆,连吃带玩,痛痛快快地潇洒了一回,全部消费都是我出的。庄老板说∶“真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真有本事!” 我说∶“我能有今天还得感谢你,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凤凰酒楼吗?是你的一句话成全了我!” 当年在定州卖药时,我认识了一个军人。他是驻宣化部队的一个战士,他有才能,文笔也不错,是个军校毕业的大学生,后来在部队提了干。他家在武汉,他转业回到武汉,后来又到深圳的公司工作。他对我一见钟情,我也很喜欢他,我之所以到深圳去发展就是想见到他。我在深圳人民南路花150万元注册了资金,成立了一家建之豪公司,经营建筑材料。他向我表白了感情,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妈。我和妈妈的命怎么这么相似?我们都爱上了汉人,而且都是当兵的,也许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父亲的基因,我爱上军人是理所当然的。我想起了妈妈临死前对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违反教规”,我不能再重蹈妈妈的旧辙,我断然拒绝了他。 拒绝他之后我心里很痛苦,我就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男人佩服有才华有能力的女人,我长得不难看,又会做生意,有很多男人追求过我,但我一律向他们关闭了心门,我不想伤害别人。生意和感情是两码事,我只能和不打我主意的男人合作。 就在这时,我认识了一个姓谭的包工头,他也是搞建筑的。他出了个鬼点子,到广西骗柴油机。我觉得会赚钱的人做流水生意,不会赚钱的人做一笔买卖。我鬼迷心窍地听了他的话,1997年1月中旬,我和姓谭的包工头还有他的一个叫做小林子的小兄弟一起在广州商量用假汇票进行诈骗。 1月30号,我在广州火车站附近,花了三千块人民币买了一张别人伪造的金额为36.5万元的假银行汇票,我们一道来到了广西,迈出了罪恶的一步: 2月2号晚上六点,姓谭的包工头来到柳州市佳华发电设备厂,说是要购买三台他们厂生产的各种型号的柴油发电机组。一听说有这么一大笔买卖,工厂的人高兴坏了,当时都快下班了,他们也没仔细看姓谭的证件,马上就同意立刻做这笔交易。 骗取厂方信任后,姓谭的给我打了手机,我和小林子马上拿着伪造的银行汇票来到佳华发电设备厂,以银行汇票提货方式,将这个厂生产的两台116千瓦、168千瓦柴油发电机组骗走,价值26.8万元。 当时天色已晚,我们三个人作贼心虚,连夜把柴油机拉到广西博白县,想就地销赃。在博白县加油站加油时,小林子下车走了,我一下子就预感到事情败露了,但我不想跑,我是第二天在博白县被抓的。 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儿天上的小鸟飞到了笼子里 我目无国法,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结伙虚构事实,伪造金融票据骗取公共财物,数额巨大,已经构成了金融票据诈骗罪,被判了11年刑,剥夺政治权利两年。我刚进监狱时和犯人格格不入,就像天上的小鸟一下子飞到地狱里。我们新疆人喜欢金色头发和棕色头发,我入监前的头发染成了棕色,女犯们很嫉妒我。女犯在一起就好勾心斗角扯是非,如果我在监狱里呆上11年,肯定要沾染上恶习。 我从小在牧区长大,牧区以牛羊肉为主食,牛奶管够。我们新疆水果特别多,哈密瓜、葡萄、西瓜应有尽有,我从小老吃水果,不怎么吃蔬菜。入狱后我吃不惯监狱的饭,总觉得饭菜有一股大油味儿。我就买来奶粉和饼干,用牛奶泡饼干吃。 我特别想我的妈妈,我妈妈喜欢红颜色,我想在月圆之时穿着红裙子去见我的妈妈。我想到了自杀,我不想伤害身体的表面,就想砸碎镜子吞玻璃自杀。我特别思念我在深圳的一些朋友,当年我在深圳大学念书时他们曾经真诚地帮助过我,他们不仅帮我占过座位,还在学习上给了我很多辅导。自杀之前,我给他们写下了绝笔信: 余粤、娅、萍等: 你们好! 当你们收到我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对不起大家,我活得好累好累,感觉这个世界不再属于我。写这封信给你们是告诉你们我离开的原因。 我是一个生存力很强的女人,在工作上我决不会输给男人,一直把自己当作男人去奋斗。虽然我得到了很多,使很多人羡慕我,都说我活得潇洒,这一点我也承认。我并没有白来到这个世界,可谁又真正了解我?其实我好孤独,总在逃避自己,封闭自己,没有家,到处流浪,跟电影《流浪者》主人公拉兹没有两样。为了所谓的尊言(严)、荣耀、地位,我必须伪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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