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真的有些恼了,当时就给了秦得利一脚:“你他妈还叫人吗?亏你以前还跟韩三那样的老流氓混过!刚才丰子杰已经答应先给你发一批货了,要知道你这个几吧操行,你给我叼一晚上我也不帮你说句好话。” 秦得利先是一个趔趄,脸上带怒,一听这话,又笑了起来:“你早说啊!行啊,先给我发货就成,喊我孙子我都不急,嘿嘿。” “不喊你也是个孙子。”王向东又气又恼地笑着,说:“利子咱跟小杰都是多少年儿的朋友了,做事要光明磊落有个朋友道儿的样子,小杰也难,买卖虽然叫他管着,可归根到底不是他自己家的不是?你也不要叫他为难,赶紧把钱给人家打过去,免得最后大家都不好说话。” 秦得利急红了脸道:“兄弟我要有钱能不给他吗?欠朋友钱是最难受的一件事儿了,我是那不仗义的人吗?你看我这个寒酸样儿,象有钱的吗?” 王向东看一眼瘦成恶狼的秦得利,气恼地笑道:“再瘦的人参也比大萝卜值钱啊,你没钱,孙子信!你他妈就是想坑人家吧?” 秦得利指天道:“我要说句谎,太阳落山我就入土还不成?” “嘿,那我就纳闷啦,你把卖烟的钱都给死人烧纸了?” “唉,我不是做投资了嘛。” “投我个帽儿,你还投资?” “感情投资啊。”秦得利笑道:“要不那些小弟能这么死心塌地跟我走?别说别处,就是二姐那早点摊儿,现在我都给你安排了常年的客户跟保镖,二姐家周围的小弟只要吃早点,准是定点的去二姐那里,不信你问问二姐,谁敢在她那里滋事儿?当场就有人灭他!” 王向东笑道:“算你干了件人事,不过我还是纳闷,你养了多少小弟啊,一个月几万十万地开销?你他妈是不是连幼儿园里的小混蛋都拉拢啊?这投资也投得太长远了吧?” 秦得利突然长叹一声,无奈地说:“老三我再瞒你也没啥意思了,其实我是吸上粉了,钱真他妈不够花啊。” 王向东一愣,看了会儿秦得利,突然抄起电话拨号,一边说:“打住吧您,我赶紧告诉小杰跟你划清界限,这窟窿可填不起,我这不缺德了吗?帮着你骗哥们儿的钱啊。” 秦得利几乎是扑上来抢下了电话:“弟弟别介呀!我刚才说的是有些夸张了,我哪能真的没一个钱儿了?外面的欠帐就好几十万呢,最多一个月,保证全给逼的敛上来!到时候第一个还山猫他们,绝对不叫你跟小杰坐蜡!我要是食言了,你挑我脚筋!” 王向东把电话夺回来,真诚地劝道:“利子,毒品这玩意真不能沾啊……” “戒!我肯定戒。”秦得利虽然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仿佛在敷衍,意思是要王向东别再谈这个话题了。 / 一个礼拜后,装修完成,王向东接过林家胜的电话,赶紧去分别验收了一遍,很满意,当场清了工钱。 何迁家经过一番折腾,不说金碧辉煌,也足可以笑傲全楼了。何迁看过,只有赞叹人凭衣裳马借鞍,乖乖地掏了六万多装修费,又对王三哥连谢辛苦,说真没想到效率这么高。王向东说什么效率不效率的,我这叫把朋友的事儿当个事儿来办了。 “什么时候结婚?我妹子给你指示了吗?” “阳历年前,肯定办了。” 王向东笑道:“那我放你们两天假,抓紧去进家具吧。” 何迁笑道:“你不是说帮忙帮到底吗?” “操,入洞房用我帮不?这买家具是你们俩人的事儿,尤其是许凤的事儿,得让她欢喜才叫真欢喜,我给你们做主算啥事儿?没听说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吗?” 何迁说我真的没兴趣转悠这种事,干脆你陪许凤去吧,只要她喜欢,多少钱无所谓,我也肯定没意见。 王向东说这叫什么几吧事儿。不过最后也没坚决反对。 再说林老太太的小院和房间也是旧貌换新颜,都规整得漂漂亮亮的,没啥档次,就是干净清爽,屋里的家具也换了新的,跟小宾馆似的,左右邻居都过来看,赞叹羡慕不已。大家自然不知道内情,只当是林虎以前的朋友出力,当时也俱是感慨。王向东“公事公办”,叫林家胜按票给出了两万多块钱,林家胜当然乐颠颠拿钱出来。 “剩下的钱就全由你们支配啦。”王向东说,“抓紧送老爷子上医院,有钱了还耽搁什么?” 林家胜赶紧说明天就去。 王向东笑道:“小铺子还自己干着呢?” “哎。” “抓紧盘出去吧,回头跟三哥干去,你的后半生就冲我说了,保证惊喜多多,想吃亏都找不着机会。” 林家胜欢喜道:“就怕给三哥干不好呢。” 王向东说我这眼就是秤,只要我看上你了,说你行你就行,回头我给你安排个地方先考个驾驶本子,实在不行还能给三哥当司机呢,只要有我肉吃,就绝对不会干让你啃骨头,我用就用你一个义气,三哥也肯定还你一个义气。 当时把话交代清,林家胜也不再推脱。王向东说等过几天房子里的柒料儿味儿消了,就把林老奶子送回来住了,到时候咱也给她个惊喜。 林家胜连连说好,笑得憨厚兴奋,林母从隔壁赶过来邀王向东一起吃饭,王向东赶紧说还有事,向外走,林家母子看留不住大贵人,一路送出胡同口,看他的车去远了,才喜笑颜开地往回走,似乎要回的不是家,而是无限广阔光明的未来。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七章08说远景却又念旧,为喜事偏生哀意
局外人真的不易相信何迁他们的走私车生意能做得那么顺畅,新运来的五辆进口车很快就在保税区的汽车仓库里被人提走了,除去主动给辛留屯分出了五万块的红利,这一次共赚了将近六十万。何迁毫不耽搁地把山猫的本钱和应得利润打了过去,并且催促山猫抓紧派个人过来“监督”他。山猫在电话里只是大笑,说他信得过朋友——不过人还是要派,并且不是一个:他要何迁帮忙在九河找间象样的房间,给他弄个办事处,一面帮何迁做车,一面帮丰子杰督察北方的卷烟市场。 何迁说我们楼下正好有个写字间,过一段时间估计就会腾出来了,到时候我帮你拿下来。 何迁跟王向东核计了一下,一面敦促他抓紧跟吕中平联系下一批车,一面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准备出去拜访关系了。他向王向东预示:1993年将是他们冲向辉煌的一年。 王向东说:“你不要太穷折腾,小心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以咱现在的基础,再加上唐国强的渠道,即使不乱动,也能塌实地壮大发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本来我就是一毛糙人,没想到你比我还急,你不是总说这luo马不是他妈一天建成的吗?” 何迁笑道:“不是我急,是我不忍心放弃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辛留屯的张书记不是都认识到了嘛——在中国,做生意要想发大财,最根本的就是要吃透政策,要有远见。你别看咱现在挣钱挣得欢,这好日子能一直不去吗?国家也不是饭桶,哪天他们省过闷来,这紧箍咒就得给念上,到时候再有本事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啊。咱现在做的,都是过这村没这店的俏儿档,能捞的时候不捞足了,等不好动弹的时候再伸手?” “听你这意思,咱这车也没几年玩儿头啊?” “放心吧,长肯定长不了,不过三两年之内还够咱折腾的。说实际的,连周胖子都知道好好捞一笔就收山了,咱也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啊,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道儿,哪天走了背字儿,真的是说出事就出事儿。咱看准了,就那么狠折腾几年,然后开始转行,国家提倡什么咱搞什么,人民稀罕什么咱搞什么,到时候活得又塌实又光荣,多好?” 王向东一边被何迁的计划感染了一下,一边笑起来,:“你他妈个谷上蚤是厉害啊,还有比你更奸的商吗?不过也邪门了,你老说咱搞的不是正道儿,可我咋就没有犯罪感呢?哈哈。” 何迁笑道:“可能是你比我还不要脸吧。我是明白这是犯罪,可让我产生犯罪感还真不容易,有犯罪感就不会做了。其实咱这事跟烧杀奸掠不同,咱坑的是国家不是老百姓,没民愤,没民愤就塌实,比贪官还塌实。”何迁说到这里忽然一拍桌子:“国家,国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国家身上得了什么好儿了?就是我将来犯了法,我也说是他们给逼的!” “操,你跟我这儿激动啥?有本事上天暗门广场喊去。”王向东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苦难身世”,不由讥讽地笑起来,说实话,他几乎提不起对何迁的同情心来——他妈的谁容易啊?! 何迁知道自己失态,忽然也笑起来,然后又不服气地给自己找辙:“其实我谁也不恨,没用,当初比我受罪现在比我操蛋的仁大把划拉,我该知足才对。不过要是没有文化大歌命,我怎么也得比刘帝那孙子强吧?你瞧他那个操行,淡逼本事没有,就仗着自己爷爷是个角儿,连自己在家里行老几都忘了,整天开个几吧破车穷溜,不来上班我还得照发他工资。操!我爷爷要是不被他们折腾死,现在至少得弄个局级离休了吧?我何至于装俩馒头蹲河边哭去——这你都看见了,你说我当初混得多惨,还有他妈人样儿吗?” “甭提过去,提起过去都是眼泪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牛逼过的那些家伙现在有几个摇的?倒是以前被打翻被分了田地的,现在不是又都起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一个是命,一个是压抑——谁给被打翻了谁不压抑?肌肉不是力量,压抑才是力量。我不压抑我拼命干?你不压抑你有今天?还不是受不了别人白眼儿,还不是受够了穷?” 何迁愣了下神儿,突然一笑:“王老三你是不是变着法骂我呢?” “操,我骂你能连自己也捎上?” 何迁缓和了一下脸色道:“还别说,三哥你说得真有些道理,我他妈就是不服气那些人,他们有啥离奇的就楞比我强?我就不信邪——怎么样?现在也摸出门路来了吧?以前还就是他妈压抑,压得胸口都要炸了,想钻冰眼又不甘心,也怕凉,怕半路上后悔钻不回来,呵呵。” 王向东说你多亏没钻,你要钻了九河就少一怪了。 何迁说:“其实现在咱也算翻身了,可这心里还是不老痛快的,偶尔还是压抑,你说啥时候咱才能混个清净?” “你容易,我就难了。” “我咋容易?” “等你跟许凤汝了洞房,你就不压抑了。” 何迁哈哈大笑,说三哥你拿我找乐是找出水平来了。王向东说人活着不就混一热闹嘛,热闹之余能过得比一般人潇洒就足够了,象你那么理想远大远大得自己都不知道重点在哪里了,其实也没劲。 何迁理了理桌上的文件,说:“不管他有劲没劲,总之现阶段咱还得玩一把命,姓吕的那变你抓紧联系吧,我也得去跑跑关系了,你要联系好了,赶上我不在,直接跟财务的老胡说一声,该带多少钱带多少钱飞过去办吧。毛老头儿一句话:你办事,俺放心。” / “何迁说了,我办事,他放心;妹子,现在就看你放心不放心了。” 在九河家具城的大门外,王向东一边望着家具城巨大的广告牌子,一边笑着对身边的许凤说道。 许凤笑道:“三哥的眼光肯定没问题,你得给我好好当当参谋。” 今天,他们是来看家具的,何迁果然把事情托付给热心肠的老三哥了。许凤一边随着王向东欢快地往里走,心里一边觉得怪怪的。她当然希望何迁能跟她一起来选家具,不过何迁的确忙,现在能有王向东陪着,心情也不错,不过王向东总是“妹子妹子”地叫,让她感到又亲切——似乎还有些“轻佻”——虽然她知道王向东对她并没有的轻佻之意,不过既然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一段似乎青涩似乎尴尬的感情,许凤还是不习惯再跟他过于亲密的,即使她暗暗地喜欢王向东对待自己的那种豁朗又不失亲热的态度。 而在王向东一面,对许凤真的已不存幻想,他甚至庆幸当初没有得到进一步跟许风“亲密”下去的机会,不然后来的许多事就更不好收场。想到根儿上,即使没有何迁,他或许也不会选择她做家辉的后娘,至少他不希望老娘对新的儿媳有心理障碍——毕竟许凤不是别人,许凤是家人公认的“狐狸精”。好就好在何迁并不知情,而且应该是永远也不会知情了,过去的事不管是冲动也好误会也罢,毕竟都已经结束。 现在他对许凤的态度,在喜欢加爱护之外,还有一层隐密的意味:他希望许凤能过上幸福的日子,虚荣并快乐着;同时,一想到许凤有可能因为满足于这样的生活而侥幸当初没有死皮赖脸地嫁给他王老三,他又有些惆怅。其实在他大度的胸怀下面,一直都潜伏着一种大男人的高傲而幽暗的劣性,他更愿意那些和他好过的女人悔恨离开了他,他希望她们在新的生活里遭遇或多或少那么一些苦难,而且她们能相信王老三就不会带给她们这种苦难,他希望她们因此而怀念他,怀念他的好——当然,这种想法他永远不会表露,甚至连对自己也不会表露,他怕自己会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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