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随手带上门,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点上烟说:“刚才碰见许凤了。” “哦,那有啥新鲜?你满楼找不到她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 “甭扯臊,刚才我怕妹子伤心,没好意思问——你小子到底憋的啥主意?你还打算跟人家结婚不?是不是有了俩臭钱就想玩当陈世美?你要玩弄妇女玩弄到我家门口可不成,到时候别怪我重色轻友。” 何迁笑道:“在公司不方便谈这些吧?” 王向东刚要说话,何迁赶紧一摆手:“三哥我简单跟你汇报吧,我奶奶快八十四虚了,七三八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老太太整天闹心,说我再不结婚就是要她死不塌实……” “瞧见了没有?到时候弄你个忘恩负义不说,还得加上不孝,你说你还有人样吗?” “呵呵,所以啊,我跟许凤的事儿肯定要抓紧办,我奶奶生日前肯定办了。” “这就对啦。人家单位里的人三十好几找不到对象,还能拿响应国家号召说事,到时候可能还有政策奖励,你说你图个什么?凤妹子也不老小的了,整天这么闲置着,你就不怕闲出事儿来?” “说说的你就没正经了。”何迁把手下的本子一推,笑道:“刚才我告诉她了,要她家里选个日子,随便哪天都成,把事儿办了不就完了嘛,也算了却老奶奶一桩心事。” 王向东沉吟一下,突然骂道:“操,闹了半天你都是为你奶奶啊,人家许凤可是头婚,你不觉得太不尊重人家了吗?” “我哪有工夫尊重来尊重去的,现在咱的买卖越干越大,哪天我的心思离得了公司?我跟许凤说了,都叫她家里操持吧,我就去出钱的——有钱再落不下了省心,那不太亏了?” 王向东一挥手,果断地说:“得,我也看出来了,你除了见钱亲,跟谁都那么回事儿。你不就图省心吗?这事儿我给你操持,从头到尾,除了入洞房一切都看我的不结了吗?” “那敢情好——不过不能把这当头等大事,公司的业务你一样不能耽误,给我的喜事帮忙纯粹算你的业余爱好。” “行,怨我有那逼虫子不得了吗?反正我不能看着你这么没廉耻地把我妹子糊弄进门。” 何迁笑道:“这事儿咱抓时间再核计,我有个事想跟你先透个风。” “啥事儿?” 何迁看一眼办公室的门,顿了一下才说:“胖子可能要溜了。” 王向东精神一振,笑道:“这孙子捞着大票了?” 何迁顺手抓了把钥匙抖着:“他把车钥匙还回来了,押金退给他了。” “恩,看样子是要开溜,妈的,这家伙绝对是逮住象样的冤大头了。” 何迁笑道:“这个他没透露,不过我看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听到什么不利的风声了——别看他胖得跟北极熊似的,可这家伙比猴还灵啊。”说完,何迁正色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叫你有个准备。他把咱的副总名片不定发出去多少了呢,是不是借着咱的名声骗过人也说不清,况且,他的办公场所是咱转租出去的,万一将来有人调查到咱头上,得给人家个说法啊。” 王向东皱眉道:“我早说了不是?最后咱屁好处没有,还得惹身骚。” 何迁笑道:“我可没把这当个事儿,其实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不然周胖子想怎么糟践咱不行?骗子玩的就是防不胜防。咱做着正经生意呢,哪有闲心跟他周旋?现在咱尽量帮着他,他要再能走得干净利落,咱顶多给他擦擦小屁股——咱也是受害者嘛。” “现在他还在下面办公不?” “我懒得问。死活都是他自己的事。咱还是塌实地做自己的买卖吧,最近楚经理的建材生意也不赖,可惜没有大单,一年下来也就挣个几十万,还得分出一半去给他们做业务提成,效益太低,跟我想象的差距太大,多亏有你弄的轿车给撑起了台面儿,抓时间咱哥俩得好好庆祝庆祝。一旦这个车真的做大了,建材那边我就准备彻底承包给老楚了。然后我们专注地搞走私车,一个月要是能有四五十辆的规模,一年就能赚几千万啊,分给山猫一半咱也肥大发啦——你想过吗?” “几千万啊,做梦。”王向东笑道:“那越南鬼子也就给咱二三十辆,多了的话,销售是个大问题啊。” “有唐国强的汽车公司呢,咱不过就是让点儿利给他们罢了。今天晚上再把海关那孙子摆平了,看看他有没有这么大权利和胆量。然后我准备把周边城市的市场再考察考察,看看有咱多大的空间——手里还有不少关系一直没怎么利用呢,白养着他们?我这里又不是老干部俱乐部。” “切,啥老干部啊?不就是你爷的那几个破战友吗?就粮食局那位,能给你卖出车去?” 何迁轻松地一笑:“架不住圈套圈啊,人际资源在中国是最宝贵的资源,关键就在于咱想不想挖掘。” 王向东起身道:“你慢慢挖吧,我只管做好我的事。还有啊,你快结婚了,房子不换换?” “不换!”何迁果断地说“不换”:“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做事业是第一位的,房子够住就成,许凤家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将来等真正有了钱,咱哥俩一起盖别墅去,不带游泳池的不要,嘿嘿。” “咋叫真正有钱?” “不知道这钱怎么花的时候就成了。” 王向东往外走,一边说:“反正吹牛逼不上税——晚上都谁呀?” “你我,刘帝,加上他表哥,没别人了。” “富丽豪?” “也没别的地儿呀,房间我已经叫许凤预定了,听说不提前打招呼都抢不到座儿了。金水旺这小子是找到财路了,咱也有些日子没去了,该给他捧捧场啦。” “行啊,到时候招呼我,我就在办公室打盹呢。”王向东一拉门,祝小蝶正拿着一份文件,扬着小手准备敲门呢。 / 晚上,刘帝开着自己的秃屁股“夏历”,带着他在海关的副拜表哥来了。大家都叫“表哥”,显得亲密一家。 表哥叫洪军,毛四十岁的样子,一脸严肃,一笑就破了相,色迷迷加上贪婪。 何迁跟表哥的关系看上去比刘帝还亲,两个人说话也极少遮掩,一行人到“富丽豪”坐下,没说几句,何迁就直言:“我们的生意做大,表哥你一定要帮忙帮到底。” 洪军笑道:“发展才是硬道理,做大好,我支持。不过做大有做大的风险,象你们现在这样小打小闹,大家都塌实——想做多大吧。” “一个月二十辆咋样?” 洪军笑道:“你让我们一个月多截获二十辆走私车?我还给别人办事儿不?都叫你们占了啊,再往大处玩,我还真陪不起,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 “你有那能量干嘛不做?国家给你权利干什么用的?逮住走私车越多你功劳越大啊。” 洪军没接这个玩笑,毫不掩饰地说:“兄弟,你别以为我从你这里赚了多少钱,指我一个人能办多大事儿?还不是内部的朋友互相帮忙?有时候甚至得动用其他局的关系,调查局、缉私局跟我们征管司哪里走动不到位都可能出屁,我容易嘛我?” 王向东笑道:“这更说明表哥你根基扎实能量大大地有啊。” 洪军耸着眉头,习惯性地挥着手,慷慨激昂地说:“老三咱哥俩接触不多,何迁最了解我——哥哥我办事就讲究一个仗义、一个安全,两点缺一不可。安全咱就不说了,都理解。仗义不容易啊,我得跟你们仗义,还得跟海关的兄弟们领导们仗义吧?哪地方仗义不到就可能埋下火种,住席早就说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你知道哪天没安抚好哪个小人?哥哥我做多大的事也不害怕,怕的就是在阴沟里翻船,不值!所以我整天比国家领导人要动的脑子还多,但凡做一件事,就得前后左右地考虑多少事你们清楚吗?我是给了你们一套罚没手续,可这里面凝结着多少人力物力的结晶你们清楚吗?” 王向东心说:“操,你再辛苦,你拿了我们银子啊。”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一桌人都应和着洪军,说他不容易,够仗义,起身敬酒是不能免的了,几杯酒下肚,少不了又是胡说八道。 因为要谈正事,所以不仅没叫小姐,连里面的服务员也被轰了出去,几个人都是穿一条腿裤子的,说话自然肆无忌惮,洪军说要办多少车的手续他都有办法,关键就是舍不舍得花钱开路。何迁当然要说钱算个屁。越谈越投机,两个人都超级看不起钱,都表示钱这个王八蛋在自己眼里从来就没算个玩意。 不过最后还是要把问题落实到钱上,何迁许诺拿出应报关税的两成比例给洪军做“活动经费”,洪军也拍了胸脯,说下大话,保证弟兄们的车一到,罚没手续马上就给配上套。 大事谈成,酒足饭饱,洪军自然不忍心就这么回去,何迁也不是个木头,当场叫王向东安排表哥“上楼玩儿”,自己随到半路,给王向东丢个眼色,先溜一步了。刘帝发觉,不禁笑道:“三哥,这何总是不是太正经了?别是对女人不感冒吧?” “谁说啦?不感冒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 “谁?谁要结婚呀?”洪军醉眼迷离地问。 “何迁啊,您就等着套个大头儿吧。” “我套给他底下这大头儿!”洪军快活地笑起来,王向东恨恨地想:“要不是他妈的求着你呢,非一脚踹你滨j道去不可!”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七章-07大装修:秦得利,林家胜
王向东是个心急的,转天就给秦得利打了个电话,要他把原来给他装修房子的那拨人找出来,分开头来同时下手,在林虎和何迁两家动开了工程。王向东真做得够板,开辆车,把两家的老太太都接到自己家里去住了,何迁家的小保姆也跟过来。家里一时空间紧张,王向东住进小区旁边的招待所。在征求了两个老太太意见的基础上,把两家的旧家具基本上都处理了,一律换新的!两个老人自是有许多不舍,架不住王向东风风火火地怂恿,大讲新社会新气象的道理,最后也默许了。 几个老太太凑在一起,那个热闹劲就别提了,林何两个老太太的心情各异,也不用多说。单说王向东把两边的挑费安排妥当了,又安排了一个绝对热心负责的监工:林家胜。 因为林虎“复活”的缘故,林家胜的生活突然充满了阳光,心情自然高涨,面对王向东安排的差事也是无比上心,不仅来回在何、林两家跑得勤快,监工的工作之外,总忍不住给施工队干些凌杂的活计,象要借此报答什么似的。 林家胜没有能力分析自己心里上的细微变化,他只是充实甚至有些混乱地感受着自己的“激动”:一夕之间,世界就翻天覆地了,接受起来有些困难。 借着给王向东找包工队的工夫,秦得利又跟王向东诉了一通苦,说现在的买卖越来越不好做,甚至丰子杰那里都开始卡他。 “怎么可能?”王向东觉得丰子杰虽然一直不看好秦得利,也不至于在大是大非上刁难他吧。 秦得利气鼓鼓地说,丰子杰跟那个狗屁幺鸡接管了假烟产销后,第一步就是把原来的客户统统过了遍筛子,凡是拖欠货款的暂时都不发货了,而且秦得利怀疑他们开始在九河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呢。 王向东笑道:“可能性不大,这里也有你的不是。我给你问问小杰是怎么回事。” 当场就给丰子杰打电话,说了秦得利的事儿,叫他怎么也得照顾着点儿老朋友啊。丰子杰说:“我太想照顾他啦,要不是朋友做假烟哪有先货后款的说法?到香港澳门也没有这么玩儿的呀!我们的烟又不是卖不动。再说这小子太能装孙子,到现在又压了我们二十来万了。你也知道,这买卖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上有猫哥,左右还有个合伙的幺鸡,我不能光顾着自己朋友的面子坑了自己圈里的人吧?说句透底的话,如果这而言是我一个的生意,他秦得利就是坑我几趟我都不含糊。” “再照顾他一批货,最后一批,提前把话跟他说明了,这批货纯粹是面子货交情货,以后再不上道就跟他狗日的割袍断义!怎么样小杰?就发货吧,咋着也不能交三弟白浪费电话费吧?” 放了电话,秦得利忙问:“他说啥了?” 王向东骂道:“我一猜就是你压人家钱压得太死了,小杰说了,要不是看朋友面子,早叫人掏你来啦!” “操,谁怕谁呀?”秦得利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说:“老三你不混流氓道你不知道啊,现在象咱这么大岁数的老家伙有几个还玩得起来?j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啊,你以为丰子杰那样的回了九河还能牛逼闪闪放光芒咋着?你先问问我那些小弟干不干?现在真敢往前冲的,都是十七八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无牵无挂无法无天,那叫一个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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