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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门 (全集)

时间:2006-05-31 20:31:49  来源:网络  作者:姜东霞  阅读:37855次


郑大芬见廖芳娇并不相信,心中有些失败的感觉,脸色也就更加暗淡无光,像死灰般暗沉沉的。她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上说:“我吹这种牛有什么意思呢?元帅已经逝世这么多年了,他的儿子也早被害死了。”

廖芳娇不想继续郑大芬的话,站起来说:“猪都吃饱了,我们眼前的事是在秦干事面前低头认错。”

郑大芬和廖芳娇重新来到办公室门口,她们不敢喊秦干事,也不敢进去,就站在墙根底下。秦枫来回地从她们面前走过,也不理睬她们。

廖芳娇说:“完了,我们得站到今晚开会了。”

廖芳娇看见郑大芬魂不守舍、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想莫非郑大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很快她笑了起来,哪能啊,在劳改队什么样的谣造不出来?自己还不是声称是离休干部子女,天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廖芳娇专心致志地看着从脚边爬过的一群蚂蚁,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这时,有人抱着乔萍萍的孩子走出来,好几个人跟在乔萍萍身后。乔萍萍穿得干干净净的,脸上被一种光彩笼罩着,她看上去比平时安静。廖芳娇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要离开监房,却很不服气地拦住其中一个人问道:“她这是带着孩子去哪啊?”

被问话的人没有停下来,只笑眯眯地说:“她老公来接她回家养孩子。”

廖芳娇说:“那她不用回来了。”

另一个人说:“怎么可能呀?哺乳期一过,她就回来。”

乔萍萍的丈夫安站在外面的大铁门口,几个干警站在那里检查完乔萍萍带的东西后说:“乔萍萍,我们相信你会按时自觉地回来,超过时间照样按脱逃论处。”

安说:“感谢政府,感谢领导,我一定按期把她送回来。”

大队长说:“你与我们签的保证是有Fa律效应的,你们要好好珍惜。”

众人在门边看着安抱着孩子和乔萍萍登上了进城的客车。这是接见结束的时间,很多人远远地看着亲人上车,心里酸溜溜的,盼望着有一天能像乔萍萍那样与亲人一道踏上这辆客车。

乔萍萍把头伸到窗外声泪俱下地喊道:“感谢干部,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重新做人。”

中秋晚会已经开始了,廖芳娇和郑大芳的事才处理完。由于两人认错态度好,当着秦枫的面和好了,处理自然就轻得多。两个人从办公室出来竟然有点为这样的结果得意忘形起来,她们一边往会场走一边表达着得意:“写检查算什么处理啊?我可以一天写十份。”

晚会是按各中队小组围坐在坝子里,郑、廖二人找到自己的中队,坐进人群里。坝子中间有几个人正在跳《十五的月亮》,舞姿简单夸张逗得所有的人哈哈大笑。所有的节目都是即兴表演,所以场面和气氛非常热烈。各中队献上一个即兴表演之后,开始击鼓传花游戏,所有的干警被要求坐在人群的内层开始传花。

叶青跑到米兰的中队来看演出,她跟米兰坐在离郑大芬不远的地方。她们停止了说话,她们都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张道一。

叶青说:“看吧,他就是监狱出名的美男子张队长。”

米兰说:“怎么好久没看见他了。”

叶青说:“前一阵他追捕乔萍萍有功,狱方专门成立了追捕小组,全国各地地追逃犯,他也被派出去了。”

米兰说:“你的消息真灵通。”

叶青说:“嗨,监狱还不是个社会。”

两个人都看着张道一。张道一清了清嗓子说:“我真嗓子疼,我不能唱歌。”

下面的人就起哄,非让他唱不可。他无奈地笑着,他的同伴也不饶他,说他平时唱得那么好,唱给大家听听何妨,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眼见是磨不过去了就说:“我只能朗诵一首诗。”

人群中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张道一看了看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皙的牙,两道剑样的眉毛也飞扬了起来。

叶青捅捅米兰说:“这样的男人跟他睡一次觉,也就足够了。”

米兰没有说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张道一,觉得浑身一阵发热,连脚跟上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米兰和叶青就坐在第三排,与张道一距离很近,米兰也看见过张道一几次,那是一张跟遥远的雪山一样的面容,高不可攀令人敬而生寒。而现在这张男性刚柔相并的脸却如此地接近和亲切。米兰摸摸自己的心脏,迅速把脸转向别处。

张道一朗诵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人群又一次鼓掌。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伤,不要气馁……”

人群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身体里血流动的声音。人们几乎已经记不住晚会是怎样结束的,大家都沉浸在一种被忧伤笼罩着的气氛里。这首诗虽然是鼓励人振奋的,但人们却从中体味到飘荡的灵魂被呼唤,极度想靠岸的刺痛感。

监房的灯熄灭之后,人们仍无睡意,她们听见3号在唱歌。3号把歌唱得漂漂浮浮,牵引着人四处游荡。3号开始是清唱,后来就用吉他弹唱。大家都知道她不唱个筋疲力尽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内值班也从来不管她。人们从倦怠中渐渐睡死,梦中萦萦绕绕地回荡着: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锁我在牢中想外面……

48、弥天大谎

天空变得灰沉沉的,发黄的树叶经过一夜小雨之后,飘落下来铺满了上山的路。已经到了封园修枝的时候了,满山的人都拿着长剪子,把茶蓬上生长得七高八矮的茶枝修剪掉。

米兰修剪了几沟茶蓬后,便觉腰膝酸软小腹疼痛,例假滴滴点点地直顺着腿淌。其实她今天是可以要求休息的,但为了拿表现早日调到教研组去,她硬撑着出工。米兰走到茶沟外面的土坎上坐下来,就有再也站不起来的感觉,她倒下去眼泪就委屈地流了出来。

她看见张道一朝自己走来,她想像着自己的耳朵里立即会灌满雷霆万钧的斥责声。米兰翻身坐了起来,她等待着那个意外的嘎嘣嘎嘣的金属之声。

张道一站在不远处,他的眼光落在满山遍野的人头上。然后他来到了米兰面前。

张道一问:“米兰你生病了?”

张道一的声音很温柔,想像中的嘎嘣嘎嘣之声,变成一股软绵绵的暖流,让米兰感到被人关爱的温暖。米兰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双明亮如炬的眼睛。米兰有些惊慌失措,手哆嗦着摸了一下前额,便将头深埋下去。

米兰说:“我……觉得心很慌。”

张道一说:“我到工棚那边把边三轮开过来,你去给监督岗讲一声,我带你回监房看病。”

米兰坐在摩托车的边斗里,迎着山风竟然有了心驰荡漾魂飞魄散的飘浮感。从工地到监房的路太短,短得连一个想Fa都不能产生便结束了。张道一把车直接开到内大门口。米兰下车之后,张道一就又将车开走了。米兰还没回过神来,张道一已经消失。

叶青说:“张队长亲自送你回来?”

米兰回过头见是叶青,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知道?”

叶青说:“嗨,我在图书室里听惯了他的摩托车声,我每天都要在窗子上看他。”

米兰说:“你不怕西瓜皮?”

叶青说:“西瓜皮算什么东西,我们已经分手了。大字认不了几个,一点意思都没有。”

两人来到监室后坐在靠床的两张凳子上。叶青将头仰靠在床杠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叶青说:“米兰,张道一调你们中队当队长了,你真是好福气。”

米兰晃动着手中的杯子,她被激荡在胸中的浊流淹没了,她觉得有个地方很神秘,黑沉沉的不着边际更无Fa到达。

叶青说:“他为什么送你回来?”

米兰说:“我病了。”

叶青说:“你这才是高手啊,佩服!不过我告诉你,我爱他,你明白了吗?”

米兰说:“我病了。”

叶青说:“你不要打岔。故意装病让他同情你。哪个女人不来月经,就是你娇气。”

叶青阴阳怪气地又说了一大串。米兰不再说话。她沉浸在心底的慌乱之中,她的情绪里有了些凄惶和不安。这时她觉着小腹隐隐地疼,就趴在床沿上。叶青见米兰面色如土,相信她真是病了,便到医务室给她要了药,然后才离开。

叶青晚上来看米兰时,是各中队看电视的时间,监室里只有米兰一个人。叶青叫米兰去看电视,米兰便下床草草地吃了几口饭与叶青进了电视房。电视里正在播中央新闻,国家某领导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屏幕上。这时,屋子里传出了嘤嘤的哭声,有人拉亮了电灯,看见郑大芬满面泪水地对着电视机说:“××哥哥,你身体还那么好,看见你健康我太激动了。”

众人都看着郑大芬,有人骂她是不正的革命疯子。郑大芬却更加伤心了,边哭边说:“我们分别了几十年,你肯定早就把我忘了。再说元帅的儿子已死,真是死无对证啊……”

人群中有人说:“发母猪疯,编造自己是 ××领导的儿媳妇,骗3岁的孩子去吧。”

郑大芬却把头埋在双膝上说:“我不要你们信,你们都是乌合之众,根本无Fa了解历史,更无Fa知道历史的真相,总有一天历史会还我公正的。”

有人说:“莫名其妙,这里什么时候出了个国际大疯子,关的时间太长了。”

有人就把电视换了台看别的节目。也有人围在郑大芬身边说:“刚才你叫电视上的领导什么?”

郑大芬说:“哥哥,他没做国家领导人时我就这样叫他的。”

有人说:“狗日的竟敢在监狱里开国际玩笑?有一天枪抵住了你的头,你才会停止犯罪是不是?”

“她疯了,别跟她说,我们要看电视。”

“让这个疯母狗滚出去哭,滚出去造谣。”

所有在场的人都发出同样的声音,郑大芬只好提着凳子往外走。叶青和米兰正好坐在门边,郑大芬草草地看了她们一眼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相信事实是没Fa改变的。”

叶青转过头来一直看着郑大芬走过长长的楼道,她觉得自己除了看到一堆肥厚的肉之外,并无异样的感觉。有人把中央一台又调了回来,电视上的新闻已经结束。气象预报员正在用一根棍子,向大家指认各地的气象情况。预报的情况是全国大部分地区将进入低温阴雨期。屋子里出现了雀跃之声,有人拍手喊着:“太好了!下雨可以休息了。”

叶青转脸去看米兰,米兰苍白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叶青说:“唉,你说郑大芬是不是在造谣?”

米兰一直没有在意郑大芬说的话,现在叶青问郑大芬说话的目的,米兰当然就说不出来。米兰想说不出来就摇头,什么意思都包括了。叶青见米兰木讷地摇头,心生不快。

叶青说:“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米兰说:“你想知道什么?”

叶青说:“你没听见郑大芬喊国家领导叫哥哥?我想知道这个诈骗犯到底要干什么?”

米兰说:“造谣呗。”

叶青说:“造这种谣?这种谣是可以随便造的吗?”

米兰想对呀,这种谣是可以造的吗?米兰的心猛跳了两下,她知道真正让她心跳的不是郑大芬造了个弥天大谣,而是别的米兰尚未确定的东西。米兰觉得心神不安,坐立不定,但又不便马上离开,她怕引起叶青的注意。又觉得事不宜迟,弄不好就被别人抢了功,仅仅是先她一步把这事汇报给干部,自己便又失去了一次表现和靠拢政府的机会。

电视屏幕上闹哄哄的杀得人仰马翻。马蹄踏着人的尸体扬起的尘土,遮蔽了整个天空。米兰告诉叶青说自己要去吃药便溜了出去。米兰跑下楼道时,耳朵里还回荡着群马的嘶鸣声和铁蹄踏着大地的声音。米兰跟特务似的鬼鬼祟祟地往大铁门外跑。内值班的犯人站在铁门的暗处,待米兰刚把一只脚迈出门坎,内值班突然发出声音说:“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回去!”

米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居然喘息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干部找我。”

内值班说:“干部找你,我怎么不知道。”

米兰说:“我找干部,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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