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从小就很敏感,而且好奇,遇到奇怪的事情总希望搞清楚,加上平时喜欢心理学,爱琢磨人,我灵敏的感觉对我的工作带来很多好处。一次我正在号里讲解法律,突然感觉很不安全,我没有犹豫,马上离开。后来我一直留心这个号,又安插进来一个耳目,最后竟然发现里面有两个重刑犯预谋越狱。天哪,如果不小心这个号会出大事儿的。还有一次,我和一个普通的盗窃犯谈话,那个人净说些无关疼痒的小事儿,但是我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总感觉那个人有问题,于是就经常找他谈话,做思想工作,谁知道竟然从他嘴里挖出了一件惊天大案。以下是那个人说的:有一天我和俺村的黄某某喝酒,说村里王某怎么不好,喝完酒后就把王某叫出来,弄死后头朝下埋在村里的沙窝里了。过几天我和黄某在村边河里捞鱼,王某的老婆经过,说话很烦人,黄某就把王某的老婆按到河里淹死,也头朝下埋到村后的沙窝里了。后来我们看见黄某的儿子天天没人管,怪可怜的,就也弄死埋到同一个地方了。
自从我注意姓薛那个杀人犯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再往后发生的事情更说明薛某某与常人极为不同:号里的人一般不敢和他说话,他也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平时别人都和他离得远远的,连最爱打架的人也不敢招惹他。其实薛某某长的一点也不壮实,反而有些柔弱。晚上睡觉时别人的铺位更是离他远远的,没有人愿意和他挨着睡觉。我越觉着奇怪,越想了解这个人。我专门跑了一趟刑警队,了解到的情况更是让我吃惊:薛某在山西一个月内杀死四人,两个是出租车的司机,抢劫时杀死的。那两个根本就不因为什么事儿,就是看着不顺,口角几句就下了死手。在从刑警队回来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闪现一个词儿――“冷血杀手”,没有同情心,冷血残忍。但是薛某在谈话时思路清晰,说话简洁明了,就是不多说话,杀人的事情他根本就不说,问他就沉默。后来薛某转押到山西了,我的好奇心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慢慢淡化了。
今年秋,号里又进来一个杀人犯,姓田,身材中等偏瘦,男性,26岁。和他谈话时他的思路很清晰,说话简练明了,也就是说看起来很正常。他的案情也很简单,就是和一个人发生口角,然后拿根棍子很冷静的把那人打死了。我一直说这人的原因就是:这个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很冷,很不安全。感觉太熟悉了,和几年前的那个薛某某的感觉非常相似。你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吗?他是省精神病院的资深精神病人!呵呵,原来,我一直忘记了一个重要领域。里面有很多心理不正常的人,看来我要对精神疾病方面多学习研究了。
我刚来时还有一个杀人犯,很有名,因高考落榜精神失常,后来很偏执,对武术狂热,曾去少林寺拜师,但是被人家撵出来了。后来就自己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横扫一脚能踢断一根木桩。他总幻想自己是武林高手,要铲除世间邪恶,后来一个月打死两人,进来后声称:外面还有两个目标,是坏人,出去后要铲除掉!
第二十八章号子里的娱乐活动
在号里,最难耐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寂寞,怎样打发这些难以躲避的孤独?里面也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娱乐方式。
你知道什么叫“看电视”、“开汽车”、“开飞机”、“看报纸”吗?这个有些恐怖,你悠着点儿看。前几天新来个犯人,号里人想看电视,让新犯儿头扎裤裆里,两手向上伸,像两根儿天线。号里老犯儿问:现在是啥台?新犯儿说:是中央台。老犯人说:不看,换台。一个老犯儿拧着新犯儿的耳朵,把新犯儿拧得嗷嗷叫。老犯儿再问:现在啥台?新犯儿害怕,说大哥你想看啥台我给你调调。一个老犯儿说:看综艺台吧。新犯儿赶紧说:行行,马上调到综艺台,啪,啪,啪,现在是综艺台。老犯儿说:那好,现在现场点播,来个歌儿吧,《十五的月亮》。新犯儿五音不全,能唱的好听吗。一个老犯儿说,声音不好,有杂音儿。另一个老犯儿说,我去拧柠天线,拧着新犯儿的胳膊就转俩圈,新犯儿疼的直叫唤。折腾一会儿,一个老犯儿说:看跳舞看跳舞。新犯儿张牙舞爪的跳,难看得很。一脚踹翻了,重来!后来还让新犯儿唱京剧、说相声、跳脱衣舞。这是看电视。
再说说开汽车。仓头让新来的双手前伸,做抓方向盘状,扎马步,然后右腿向前伸直,做踩油门状。仓头喊:打火,起步。新犯儿赶紧做打火状,嘴里伴音,轰轰的油门响声。仓头喊:走,上高速。新犯儿马上踩油门,马达叫的更欢了。仓头:慢点,左转弯。新犯儿一阵手忙脚乱,松油门,换挡,打方向。仓头“啪”一巴掌:咋不打转向!新犯儿赶紧打转向。“红灯!”新犯儿赶紧踩刹车,仓头“啪”摔过去一巴掌:你踩的油门还是刹车?“刹车-刹车”“那咋没听见刹车音?”“上坡了啊”,新犯儿身体后仰。“前面是土路啊”,新犯儿身体上下起伏。还有看报纸、开飞机,都是折磨新人的把戏。号里严禁犯人欺压虐待犯人的,我们发现后都会马上制止并给予处罚。有时候老犯儿自己也玩儿,那就是带表演性质的,因为见多识广,他们表演的很到位,也很有趣。
因为很闷,有时一个简单的游戏就能玩一天。一次我看见一个号里的人在玩一个游戏:一人站在墙边,另一个人弯腰扎进墙边那人的裤裆,另一个跳上弯腰人的后背,作骑马状,和站在墙边的人划拳,赢了继续骑马,输了钻裤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游戏,号里老的少的都参加了。最老的都快60了,也玩的兴致勃勃,因为岁数大了,骑马的时候很困难,就让边上的人帮忙,他们玩了好长时间。
高雅的游戏有打扑克、下象棋,经常玩一夜。也堵伯。号里不让带现金,他们就赌方便面、火腿肠、牙膏、肥皂甚至被子衣服等等。有时侯赌值班,一个班儿折抵两包方便面,折抵一块儿肥皂等等。只要是能在号里使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作赌注,只要赢方同意即可。也有赌香烟的,因为香烟属于违禁品,在里面折抵价值很高,我们也经常查,但是他们藏的很隐蔽。一般都把香烟藏在哪儿?说来你都难以相信:用方便面的包装袋小心包好,用一根儿细绳子绑好,加一块小石子,沉入厕所的猫眼儿里;把打火机塞进扫地的笤帚把儿里;或者铺板下面,或者缝进被子里,甚至用塑料袋包好塞进肛门里。号里没多大地方,但是他们整天琢磨,总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藏些违禁品。
要是一个人因为违犯监规被关禁闭了,一个人一间屋,那怎么玩儿?我曾经观察过一个禁闭室里的犯人,他是这样度过的:一开始唱唱歌儿,和听得见的隔壁号房喊喊话。后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半副扑克(估计是以前经常进禁闭室的犯人偷偷带进来又藏在隐蔽地方的),一个人在玩。一个人怎么玩扑克?把牌洗好,一张一张排列,第一个加最后一个等于20,且中间有7就收起来,不行就一直发牌。就这么着一个人玩了大半天。
还有一次,我在放风时发现一堆人守着一个小盆,盆里养着一个小苗,不知道是草还是花儿。我问他们,养的什么啊?他们说不知道,就是提审时从外面花圃里挖来的,当时偷偷放兜里,回来养在饭盆里了。以后我经常看见他们放风时把那盆不知是花是草的植物端出来晒晒太阳,还经常看见他们给它浇水,翻土,每天都看见很多人围着它,宝贝的不得了。但是后来那颗植物还是死了,我知道这颗幸福的植物是死于过多的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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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执拗的XX功分子
XX功分子在监管场所怎么看都是一个另类群体。他们进来后不认罪、不说话、不穿号衣、不干活,想法设法的练功,逮着机会就宣传XX功,非常执拗。甚至和民警谈话时要吗不说话,要吗就是劝民警脱离供产档,练XX功。号里人都说他们是神经病,民警也是觉得他们顽固的可笑。举个例子:一名XX功分子因为传播歪教进来了,罪名是“组织利用歪教组织破坏法律实施”。进来后一言不发,提审时也不说话,办案单位只好外围取证,提交检察院逮捕。后来时间长了,他们也开始说话,经常在号里宣传XX功,号里的人老是取笑他,他见宣传效果不好,就每天面向东方盘腿练功,民警制止后还偷偷练。他在号里也不和别人争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别人取笑他、骂他,他不吭声,有人打他,也不吭声。遇到号里困难的人犯,他也帮助帮助,比如送被子、衣服、食品等。我提他出来谈话,他不说话,怎么问都不说。没办法就放他回去,先呆着吧,在号里交代好了,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没有人能够耐得住长时间的寂寞,他也不例外。后来就经常和号里那些地位低家里穷的犯人聊天,帮助他们,但是最多的是宣传XX功怎么好,怎么能救人。他的妻子、女儿、女婿后来都进来了,都是练XX功的,特别是他女儿,上高二,很聪明,学习很好,在家庭的影响下,也成了顽固的XX功分子,学也不上了,前途全毁了。
那段时间,我从国保大队借阅了很多XX功的书籍,比如《转去仑》之类的。要了解他们,就得了解他们的思想。再过一段时间,发现他经常在号里说话,有点活跃了,问问号里的人,说因为号里的人没人信他,但是又说不过他。我一听不服气了。我是干什么的啊?我在大学那是演讲小组和辩论小组的组长!我得把他叫出来,好好谈谈。再问什么,也都回答,但是有很深的戒备心理。那就谈他们的教义吧,我说李XX说XX功的主要精髓是“真、衫、忍”……他马上神色严肃,打断我说:请不要直呼我老师的名讳,李老师是真神,请对神尊敬。好好好,我不说他的名字,咱就谈教义。我说咱就谈谈忍吧,假如有人骂你了,怎么办?他说我骂不还口。我说要是有人打你了呢?他说我打不还手,人身上都有善念和恶念的,别人打我一下,我的恶就减少一分,善就增加一分,我应该感谢他。呵呵。我继续问:你们的李老师说要是有人打你的脸,你就把屁股给他。可是那人要是非要打你的脸咋办?他说我还是忍。我继续追问:假如你遇上抢劫了,对方是穷凶极恶歹徒,抢劫完了还要杀人,他要杀你了,咋办?他不吭声了。我再问,他沉默一会儿,突然大声说:我要是练功练到高层次,他就杀不死我得,没什么可谈的了,世界观差别太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人后来也开始干活,也经常和别人说话,但是不经常宣传XX功了。虽然努力执着,他也没有在号里发展一个信徒。后来他就送到监狱了,以后的情况我不清楚,也没空去问。但是根据以后的情况,练XX功的人越来越少,甚至一年内也难以发现这方面的信息。根据通报,周边县区偶尔发现一两个XX功宣传品,也是极少数顽固分子的所作所为。真理永远是真理,这个从佛教教义断章取义,又走入歧途的XX功很快会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第三十章号子里的人怎么过春节
过春节了,到处都是烟花爆竹,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但是,在另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在高墙电网里面,号子里的人是怎么过春节的呢?
过年了,但是号子里的人过的一点儿也不轻松。首先是年前要进行几次大的安全检查,县里的、市里的等等,还有互查。每次都要入号大检查,衣服、被子、铺板、书信、所有的角落都要检查一遍。目的很简单,过节了,为了保证双节安全,要清楚所有的安全隐患。咱不说效果了哈。反正民警和犯人都有抵触情绪。其实监管场所只要把基础工作做扎实了,出现事故的几率是很低的,每年年前搞几次突击检查,很麻烦,效果也不大。
过年了,监内的生产劳动一般都停止了,这样号里看起来要比以前整洁多了。但是劳动一停止很多问题也都出现了。没活儿干了,怎么排遣寂寞就成了号里的头等大事。闷了,娱乐的活动缺乏,一些很久不用的不健康消遣方式就会出现,比如欺负新来的“同学”等等。人闷的时间长了,出现什么样的稀奇事儿都不稀罕,但是有些事儿的突然发生还是让我们措手不及。前几天值夜班,凌晨一点时,号里有仁大声喊叫:报告所长!报告所长!长期养成的警觉性让我从桌前跳起来,赶紧跑过去。因为如果出现打架、越狱等恶性事件,发现的越早越容易控制。可是赶到后发现,号里一个仁大冬天光着身子,大声的喊,其他人都在被窝里勾着头看。那人看见我后接着喊:报告所长!报告所长!号长弄我哩!我懵了,过了一会儿我意识过来,同性性侵饭!咋办?夜间打开号门必须经过带班所长批准,而且要求两名以上民警同时在场,因为夜间号里犯人可能会故意制造事故,骗开号门实行暴狱、越狱等重大活动。给所长汇报后,所长也觉得不安全,但是不调号吧又怕受害人再次受到侵害,最后,所长将情况通报武警,武警队长派了四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协助,我们小心的打开号门,将报告的犯人调号。夜里是没法处理这个事件的,也不安全,等第二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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