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着?那小子上你那借钱?” “可不咋着?一次三头二百的,架不住长流水啊,下次再来可别怪我不给他好脸色!” 王向东真的有些急了,满嘴乱骂。林芷惠叹气道:“利子这孩子可不是咋的,今年连年也不来拜了。” “他没脸来呗,您还想他咋着?” “唉,你们这些孩子我哪个不惦记?就是盼着你们都好才好啊。你看小杰,也有了媳妇了,丰娘该多高兴?” “他那个媳妇啊……呵呵,是挺好的。”王向东觉得把话点透也没意思,也就附和着笑。 大姐推他一下,说:“老三你也该找个伴儿了,让她跟老娘在家呆着也热闹啊。” “现在哪有好人啊?” 林芷惠突然说:“咋没好人?我倒想起一个来,就怕人家看不上你。” “嘿,只有我看不上她的,哪有她看不上我的!谁呀?” “就前楼西餐馆那个服务员啊。” 王向东不以为然地一转脑袋:“咳,我以为哪路神仙呢,您咋看上她啦?您知道人家爷们儿是谁就敢往咱家里安排?” 林芷惠笑道:“那闺女叫小丽,人你也见过,周正。品性也好。前些日子我在前面凉亭碰见了,跟我那叫亲!大娘长大娘短的,呵呵。人家可关心你啦,我一说你离婚了,她就告诉我她也离了,男人不着调,吃喝票赌有啥学啥,也是个苦命的闺女。我当时就想着你们俩倒蛮合的。” “我看您不向给我找对象,倒想在菜市场挑排骨。” 慕超颠着屁股兴奋道:“三儿你净放屁!妈说好就一定好!” 程乃器支持道:“就是,咱家哪个女婿不是妈审查的?妈的眼光绝对过硬。” 慕超道:“边上凉快着!就看你看走了眼。” “小超你别净欺负乃器。”林埴惠笑着责怪,又自足地说:“我这眼光还真没错过几回,要是你爸在,那老爷子眼更毒。俩女婿都没看错,咋瞅咋舒服,就是小辉他妈,我们也没看走眼,离婚不能怨人家,是老三自己不争气。” 一家人开始捕风捉影撺掇王向东“考虑考虑”,王向东果断地说:“只要老娘高兴,就是把猪八戒她二姨娶来我也不嫌弃。” 说笑而已,王向东并未当真,不过想到那俏丽可人的柳小丽,也的确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多少还算有些好感的,至于迎进门来立户,未免说得简单了些,可是这种事儿一落在女人嘴里就热闹了,林芷惠母女三个好象一下子都上了瘾,坐在那里没别的话了,热热闹闹论这码子事儿了,好象人家姓柳的小丽除了她家老三就没的地方可销了似的。 / 回头说那个秦得利,实在是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了。自打知道丰子杰回了九河,就不敢在家呆着啦,东躲西藏只盼着这个年赶快过去,只要丰子杰先回了广东,什么帐不帐的还不好说?过年了,家里是清锅冷燥恍惚坚壁清野一般,可爱的小媳妇也甩袖子回了娘家,说是出了正月就离婚,秦得利也顾不得许多了,现在是舒坦一天算一天。 现在秦得利是中毒深厚,除了吸粉还要打针,静脉注射都玩得不过瘾了,钱跟水儿似的哗哗往外流,舒坦够了他也后悔,一来瘾了又管不住自己,要多没成色有多没成色。 周遭的亲戚朋友都叫他借遍了,弄的现在家里人都不让他进门,避瘟神一样。好在那些朋友还算够意思,多少总能接济他一下,而且外面还有些人欠他帐,逼得急了好歹也能给他俩钱儿,跟打发要饭化子似的,秦得利只感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欠钱的都成了爷爷,债主倒象没品位的了。 秦得利没了钱,那些追捧他的小弟也开始不把他当个角儿了,这很叫秦得利伤心:人跟人咋就这么没感情呢?都是他妈势利坯子! 清醒下来的时候,秦得利也不服气啊——想自己当年也红火过一阵子,大小也算个人物吧,如今落成这副德行,都是倒霉的毒品给害的。说心里话,想戒,可他知道没戏,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混吧,又实在不甘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过惯了风光的生活,一下子跌到谷底,整天低声下气地求这个央那个,真他妈不舒服。 “不行,我秦得利绝不能这么活着!”他在朋友家阴冷的小倒房里,望着黑黢黢的窗户一激灵坐起来,忽然想起何迁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讲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的,何迁说关键在信念,穷人总认为自己就该这样,即使渴望改变,也往往把希望寄托在抓奖券上面,而富人则从骨子里就强烈地相信自己会成为富人,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富人相信自己可以掌握命运。穷人偶尔做些尝试,一旦跌倒就痛哭流涕,抱怨老天不公,而富人则敢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哪怕再摔一次摔得更狠也不会放弃。 “没错,我他妈天生就不是穷命!”秦得利猛拍铺板,怒吼起来。 慷慨一通,秦得利又蔫了——想再发达起来,哪那么容易?靠什么呀?要钱没钱,要路子没路子,好好的香烟生意也做不成了,说破天丰子杰也不能给他发货啦,找别人,不拿现金更是休想提货。 秦得利恼怒烦躁地抓了一把,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根香烟,点上,贪婪地吸了一口,在嘴里含混了半晌才慢慢地吐出。假烟,他早知道这是假烟,街道口那些小门面里哪有真烟?不过现在不是他秦得利可以挑肥拣瘦的时候了。 想点嘛道儿呢?总得活下去吧? 秦得利死皱着眉头,小眼睛在黑暗里不停地眨巴着。 嘴里终于感觉到过滤嘴的焦味儿时,秦得利突然嘿嘿地笑了——妈的,无毒不丈夫,咋没想到这句名言呢?离了毒品就不叫爷们儿啦!爷们儿就是哪栽了哪站起来的主儿,老子吸毒败家,就还要靠这个毒起家!无毒不丈夫,对,那所房子先卖了它,然后以卖养吸,不信没个出头之日。有了钱就有一切,什么房子、女人,算个屁,这回我买他八所房子养他八个女人! 秦得利“哐”地一声仰倒在铺上,一个劲儿地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兴奋的。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八章-11扬眉吐气真无赖
丰子杰带着谢美英,风风光光地把亲戚朋友拜访了一遭,才静下心来找秦得利。没想到太不容易,雇了辆出租车在秦得利家楼下蹲堵了两天,也没见着他的鬼影子,丰子杰真的上火了,恨不得直接把秦得利抓过来活剐了,饮血啖肉——还不还钱你倒是给个痛快话,总玩迷藏干嘛! 问了王向东,王向东爱莫能助,只能陪着他愤怒。为了秦得利找二姐借钱的事儿,他还窝着一肚子火等着跟秦得利撒呢——你小子也太不要脸了吧,谁的钱你都敢坑? 丰子杰气到头上,留了句狠话:“老三你要见着那孙子,就告诉他拿我的钱先给自己备个棺材吧,不出一个月,我坐飞机回来厚葬他!”然后愤懑地回了广东。 王向东知道劝也无用,男人在气头上的不理智,比歇斯底里的女人并不以下。他只是纳闷秦得利何苦这样躲藏,都是朋友,有什么不好讲的话?人怕见面啊,象丰子杰这样脾气的人,一见面就禁不住几句软话了,况且你秦得利欠着他钱呢,他怎么也不会在还钱之前掐死你吧? 总之,秦得利太不男人。 一时也懒得顾他的事儿,再过几天就该跟林虎联系进车了,而且,那个卖唱的梅燕儿已经回来,到九河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歇上几天就要开工了,问王向东能不能抓紧安排她跟某个演艺圈的人见个面儿。 王向东让她等消息,说很快。 其实他还真没把她的事儿当个事儿,甚至已经把她淡忘了,梅燕儿这么急迫地要他帮忙,看样子也是想出名想疯了,一遇见这样的机会,清高劲儿也一下子没了,开始上赶着喊“三哥”。王向东得意而鄙夷,前倨后恭你何苦来哉? 不过他还是给唐国强打了个电话,唐国强一听是要他给介绍个演艺界的朋友,就笑,说你是找艺术家还是婊子?王向东说你就看着办吧。 当天,王向东就开车去了九河电影厂里的一家影视公司,那老板以前打着公安局的招牌,到辛留屯拉过赞助,唐国强按张书记的指示,没栽他面子,给了五十万,所以就有了价值五十万的交情。 老板姓j,一看就色,王向东也不废话,寒暄两句就说了来意,就是有一妹子歌儿唱得挺好,老憋着出名,让他给想想辙。j老板说那容易,我们正有个连续剧的本子要招演员,女二号恰好就是个歌唱家,不行让她来来。真演好了将来就能趁热打铁出唱片——不过现在还在运做阶段,是不是能开机还不好说,主要是经费问题啊。 王向东说你要多少钱吧,咱谁也甭跟谁绕圈子,你要多少钱吧。 一个本子串下来,得二百万,您要能出五十万,就有资格推荐演员,我们充分考虑您的意见。 王向东想都没想就说:“钱从来不是问题,你先见见人吧——不过有一点,你得先当着她面答应下来,然后单独跟她谈赞助的事儿,再叫她来找我,我准出钱,我拿物质文明支持一下你们的精神文明有啥啊,我自己还跟着提高了境界呢。” j老板当时就笑,说“明白了”。 俩人一拍既合,干净利落地把事情谈妥了。王向东出去给梅燕儿打电话,报告喜讯,说现在就去接她跟导演见面。梅燕儿欢喜不禁,在电话里乖孙子似的连连说“好”:“三哥我等你。” 王向东一边开车去接梅燕儿,一边独自骂街。五十万?他又怎么会当这个冤大头呢?梅燕儿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辛苦?如果换了一个他真心喜欢的女人,别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他也不心疼,自己兜里不够,去借去抢也不吝惜。可她梅燕儿不配,梅燕儿不过是个游戏中的小筹码而已,王向东是想好好玩玩她,教训教训她,至于后果,他才不想,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当初在他面前太牛逼了,他要把面子完全彻底地挣回来。 长话短说,接了梅燕儿,马上回来见老色鬼j老板,j老板煞有介事地测验了一下梅燕儿的唱功,连连点头,最后给了个才艺双全的评价,跟梅燕儿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意味深长地冲王向东一笑,告诉梅燕儿:“我再考虑一下,很快就给你消息。” 王向东翻译说:“燕子你放心吧,我跟j导是老朋友了,他这样讲是怕你太骄傲——事情基本就算定了,具体怎么安排你还要听他通知。你就等着大红大紫吧。” 梅燕儿真的是已经迷失自我了,只会兴奋地点头,别了j老板,随王向东出来,上了车还不能平静,一个劲儿地摩挲胸脯,好象担心里面的两个东西高兴地蹦出来。 王向东感慨道:“一个人要成功,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关键在机遇,贵人拉一把,胜你十年功啊。” “三哥就是我的贵人。”梅燕儿这次说的很真诚,还有些妩媚。 王笑东假装不忿地说:“可我认识的很多人,他们都是贫寒出身,靠着自己的打拼,苦苦挣扎着才象新中国一样最终站了起来,你知道他们得多嫉妒你这样走了捷径的?别说他们,就连我都有些嫉妒呢,哈。” 梅燕儿也是满足地笑着,主动说晚上要请三哥吃饭,王向东推说公司有业务,“故纵“了她一把。梅燕儿信誓旦旦,说以后一定报答他。 送梅燕儿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平房,看她进去后,王向东忽然又有些不忍,觉得这女人单身闯天下也是不易,何必再难为她,几乎有了收手的想法。可事已至此,又不能不想个完美的脱身之计,毕竟后面还有个五十万在等着他。 没想到偏偏在这时候,刘帝打来电话,说晚上他要请几个哥们儿到“富丽豪”潇洒,问他去不去,王向东正犹豫,刘帝先笑道:“三哥你不敢去了吧,是不是怕见了唱邓丽君那妞你下不来台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把人家拿下来吧?你这个副总当得可有点让弟弟不服气啊,哈哈!” “臭小子你甭得意,有你哭的时候。”王向东放了电话,斗志又起。 开着车溜到一个很讲究的茶社前,进去坐下来慢悠悠地喝着苦茶,看看天也擦黑了,还没动静,正要给j老板打电话,梅燕儿的电话就顶了进来,急迫地说想马上见他。王向东得意地笑了。 很快接了梅燕儿来到“富丽豪”,不过不是去唱歌,而是去了二楼的单间。梅燕儿在车上已经说了:j导说她很符合女二号的条件,不过他们剧组有规矩,演员必须要先拉赞助,女二号的标准是五十万。王向东说吃着饭谈吧。 王向东自己先喝了口酒,指指梅花燕儿的杯子。梅燕儿说我不能喝酒,要保护嗓子,王向东说嗓子重要前途重要?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我出钱能愉快? “你真的肯出那五十万?”梅燕儿的眼里闪过一团火焰似的光,太激动了。 “喝酒吧,一次两次喝不坏嗓子,什么都是你越在意越容易出问题,做事做人也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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