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拦路虎,老三这嘴是横竖使的欢快,死人都叫他给白话活了。”丰子杰笑道。 “你也不赖啊,要是放头几年,看见大扁嘴你还不直接扑上去咬?” “没错,咱变得都比以前深沉了。” 李爱华在旁边偷笑,王向东一眼扫上,说:“小华你也甭笑话我们哥俩了,一会儿咱收了摊儿,你把东西拉回家吧,我们跟韩三他们喝酒去。” 李爱华瞪了一眼丰子杰,丰子杰笑道:“没事儿,都是以前的朋友,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咱光是喝酒,又不跟他们掺和闲事。” 王向东批评李爱华:“还没结婚就想把小杰跟管死?”李爱华红了脸道:“谁说跟他结婚了?” 天刚擦黑,秦得利跑来了,说韩三在道口的饭店等着呢。抓紧收了摊子,看李爱华蹬着三轮去了,秦得利笑道:“小杰,这个摊儿快成你们夫妻店了吧。”同时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王向东。王向东并没在意,只当他是在开丰子杰的玩笑。 丰子杰打着哈哈,说:“走吧?别叫韩三等急了。” 去饭店的路上,两个人给秦得利讲了大扁嘴的事,秦得利也是笑。几个人到了路口,少不了左右顾盼,果然看见大扁嘴林虎正在一个水果摊后面坐着,跟两个主顾指手画脚地白话呢。秦得利过去吆喝一声,王向东也上前又搭讪几句,互相象所年没见的老友一般,邀请一起去喝酒,大扁嘴依旧推辞,说老婆没回来,离不开摊子。 王向东他们也不强求,一热闹两句就走了。 滨j道西口的斜对面,是个教堂,文歌时候给封了,现在已经开放。秦得利说的饭店,就在教堂正对面,离林虎的水果摊不足二十米。 含霰等人已经在里面点好了菜。上了酒桌,韩三微笑道:“我先有仪式,你们别笑。”双手在下巴前抱拢了,眯了眼道:“感谢主赐我们食物,感谢主赐给我们钱财。” 王向东看那几个家伙都挺安静,不禁笑起来;“三哥你搞什么哪。” 秦得利正色道:“基督教,三哥现在信教了。比咱境界高了。”韩三也祈祷完毕,潦草地在面前划了个空虚的十字,然后大嘴一咧:“弟兄们,开喝!” 丰子杰不死心地问:“三哥刚才你弄的啥玩意?” “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韩三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十字架来,左右晃了晃,又塞回去:“这叫信仰,人不能没有信仰,没有信仰就没有力量。戴上这个,上帝就能保佑你,逢灾化灾,遇难呈祥啊。”看王向东笑,他又补充道:“你不能不信,尤其咱们在外面混的,更得多敬鬼神。不管什么教,你多少得信它一个,不信基督,平时多念阿弥陀佛也管用。” 王向东看着丰子杰笑道:“有道理,回头咱也弄个财神爷供起来。” “这就对啦。”秦得利说:“自从被砍以后,我每个月都去庙里烧香,到现在也没再遇见磕碰。” “呦,让谁砍啦?”王向东问。 韩三又一边招呼大伙喝酒,一边笑道:“给老三看看你的记号,要不他不信。” 秦得利马上挽起胳膊,露出一道赫然的伤疤道:“看了么?这就是成绩!没有三尺叉,就甭想捉王八,在南边靠的就是实力!” “挨砍叫实力呀?”王向东晃头笑道:“老哥我真的理解力有限。” 丰子杰说:“我倒信这个,在劳教所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个,这叫硬道理。”又转向王向东笑道:“你抢房子的时候,还不是靠这个?这世界不能跟谁讲道理,妈的咱在滨j道摆摊儿还不是一样?你要不横着点儿,那些小地痞还真不把你当碟菜。” 王向东说:“这倒是真的。” “咋了?有人找过你们麻烦?” “敢?!就我们哥俩这张脸,往那一摆就是招牌,鬼都不敢往前凑乎。” 韩三笑道:“那谁还敢买你们东西?” “变脸啊——看人下菜碟呗。做买卖的人都眼毒,谁是真主顾,一眼就看出来,到时候当然就笑开了,什么好听说什么,只要能往外给我掏钱,叫我唱歌都成。” 秦得利马上敲打着桌子,扯起公鸭嗓号起来:“甜蜜的种子甜蜜的种子无限好喽嘿——”[注1] 韩三说你烦不烦,还会别的歌吗?在火车你就唱了一道了,别人还以为刚从疯人院里掏出来的呢。大家一笑,秦得利也收了声,顺手拉下袖子把自己的刀疤掩上。 韩三扬着戴了仨大“金疙瘩”的手问道:“小杰,这回还有心思跟我走不?我不怕人多。” 丰子杰干脆地说:“不去了。老三我们干得挺好,塌实。” “呵呵,刚打里面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想混混流氓道儿吗?现在咋成良民了?” “三哥,不是我说话拿大,放你身上,要是做本分生意能吃好喝好,谁去打打杀杀?咱肚子里有那虫虫不成?” 韩三说:“不全对。人和人的理想不一样,有人能吃饱穿暖就知足了,有人得了五股还想六股呢,林彪咋样?混得够好了吧,还不知足!人就是这么个贪心的玩意。我属于林彪那样的,对生活的追求永无止境!” “好!”秦得利欢呼道:“我就喜欢三哥这样有理想的。” 几个人一通吹捧,弄得王向东又是不屑,又是暗暗地有些惭愧,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不够远大,有些“小农”。 酒局散了,秦得利偷偷对王向东说:“丰子杰跟你干着还塌实不?” “怎么不塌实?” “你注意点儿啊,别实心眼,咱仨一起干的时候,他就借小华那丫头的茬口占咱便宜,现在你大半时间把摊子都交给他跟那丫头,服装这玩意的价格又弹性大,除了保本没个准谱儿,到时候匿你几成帐跟玩儿似的。” “你他妈别恶心我了,都是自己哥们儿,信不过他我当初干嘛拉他入伙?” “人心隔肚皮啊——我在南边混这一年算开眼了,不是朋友不害你呀。” “我王老三没那样操蛋的朋友。” “好,用人不疑,也许你对,我这是吃饱了撑的找骂呢,算我没说。” 王向东说“咱俩做买卖时候也没看你有这么多心眼啊,看来这南边是水土好,把你这大便脑壳给滋润开了。”秦得利只是笑。 几天后,韩三他们又上了火车,一个个壮志在胸的样子。 / [注1]秦得利唱的是电影《甜蜜的事业》的主题歌《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的首句,原词是:“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luo喂”(感谢书友老倭瓜提供)。《甜蜜的事业》是我国“文歌”后的第一部轻喜剧,由“北影”拍摄于1979年,影片以喜剧形式触及了广大群众最为关心的问题,生儿育女、青年恋爱、家庭婚姻与社会主义建设之间的关系,它告诉人们,要响应档的号召,必须打破陈腐的传统观念,移风易俗,树一代新风。 [注2]抹泥,也叫“溜缝”,原指把两块砖之间的缝隙填充上,在北方方言的意思里是说把矛盾化解、误会消除,一般含有敷衍之嫌,不表示专门或者特别的诚意。 / 另,明天(4月1)考试去,学车呢,要耽误更新了。顺便祝大家愚人节多骗好人。 /
乱马卷二:凌乱青春(1979-1987) 第四章-03婚礼前奏
韩三他们南下没俩礼拜,王向东就把自行车给了快要毕业的大姐,自己换了坐骑,买了一辆“幸福50”摩托车,耀武扬威地骑着,当年在工厂里算是招摇的。 luo瘸子被分房的事一折腾,本来已经不管王向东骑车进厂的细节,这时又开始看他不忿,进厂门时喊他下车,王向东奚落道:“知道么,这叫机动车,厂规里没写机动车不许开进来。你要管,先从毛厂长管起,只要他能推着‘上海轿’进厂子,我准跟他来个有样学样。” 娄科长在旁笑道:“快滚吧,臭小子!” 王向东吭吭猛踩油门,甩下一路青烟,向厂里窜去。剩下luo副科长在那里喘粗气,斜着被时代摧残过的身体,象一付在风雨中歪过一边的老旗杆。 王向东刚把车停好,司机班的一个小子就跑过来:“别拔钥匙,我试试车,下月也准备弄一辆呢。” “行。”王向东把车往那人手里一顺,边往车间方向走边回头道:“回头想着把油给我加满,我没油票了。” “真能算计。” “又不是你们家的。” “甭管啦,我那车刚加的油,给你尿点儿就够。” 王向东乐呵呵去了库房边上的休息室,叫过瘦猴跟自己的徒弟说:“过两天都有空不?帮我装修新房。” 徒弟自然当场答应,二话没有。瘦猴笑道:“咋着?要办事儿了?当然得帮忙了,有酒不?” “寒碜我?” 瘦猴笑道:“那就定了,我随叫随到,别说干点儿粗活了,就是入洞房了你有需要的地方我也在所不辞!不过结婚这么大事儿,怎么提前也不先放放风啊,我好给你跟大伙敛份子钱去。” “别说你,连我都是刚知道的消息。” 王向东还真没扯谎。两天前,陈永红突然找他,说她们单位提倡移风易俗,准备在青年节那天搞一场集体婚礼,她这个团支书还是组织者呢,所以想趁这个机会也移回风易把俗。王向东一百个不愿意,说还是等下批房子到手咱办个轰轰烈烈的吧,陈永红很固执,坚持要新事新办。 王向东回家说了,王老成两口子都犯难,主要是没地方住啊。王向东说要是真结婚,就只能先住集体宿舍了,可那地方是结婚的地儿吗?所以这个婚不能结,她爱咋办咋办吧。 林芷惠沉吟半晌,说:“要不我跟你爸搬宿舍住去?”王向东说:“那还不叫人笑话死我?娶了媳妇忘了娘,到时候这话说的就是我啦。” 王老成说:“有你这句话,我还真给你发扬一回风格,就按你妈说的办了,老的给小的让窝儿!” 王向东笑道:“我可没套您话啊?” “套个屁,你那心思还瞒得过我?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们年轻人都是一副德行的。不过你小子还不算恶劣,没明着把话提出来。” 王向东笑道:“我也不敢呀。” 林芷惠踌躇着说:“就算房子定下来了,操办婚事也有些急吧。这左右不过一周时间了,新房总得布置布置吧?太赶迫人啦。闹不懂你们,这么大的事儿,说办就办,不容个喘气的工夫。” 王向东说:“不用您二老操心,什么布置不布置的,不就花钱嘛,我找几个工友就料理了。连电视机,屋里东西您能搬的全搬走,我们全买新的。” 王老成说你别败家了,我要电视干什么?将来分了房子,还不是得搬到一起住?到时候一家子两台电视,象什么话?正常人家有这么造的吗? 王向东把前面的情况跟凑过来打探的几个工友一说,瘦猴急道:“那你还悠闲个啥,赶紧操持着刷房子置办家具啊。” “上班打一照我就走。” 王向东果不食言,只在厂子游荡了半个钟头,就溜了。 跑到“棉麻”,跟陈永红一一说明了,问她还有什么条件。陈永红笑道:“啥条件不条件的?有张床就成了呗,你告诉二老甭费心,我妈那里也急呢,说没时间做陪嫁的被子啦,我说也用不了八床被子啊,有两床就够了,急什么急?” 王向东说你要图省事,一床就够了。 陈永红红了脸,看左右没人,使劲拧了他一把。 王向东说家具,家具总得买啊,一会儿咱俩去看看。陈永红说你自己去吧,大概过的去眼就成,我不是那种挑肥拣瘦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向东笑道:“那就一水儿的红棕啦,家具店里也没别的色。” “行,你喜欢我就没意见。” “嘿,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事不老重视的呀,你以为过家家呢?” 陈永红赶紧解释说自己工作太忙,正组织学习身残志坚的张海迪呢,青年的工作离不开她:“你们单位没学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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