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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做老大 (全集)

时间:2006-11-20 19:42:32  来源:网络  作者:强壮的弱者  阅读:34659次


每次枪毙犯人,开公判大会时,总得有一些被判无期、死缓、有期的犯人参加,名为“陪绑”。死缓无期的犯人只有大绑,有期则用法绳简单在绑在身后。这些陪绑的一律在身后挂着纸牌,上写姓名及刑期,跪在死刑犯身后。曾有一次,一个小后生罪为可杀可不杀之间,没杀,死缓。小伙子为保住命而兴奋不已,在陪绑时不停地问身后的人:“我背后的牌子上,是写的李二旦死缓吧?”生怕有人不小心把他拖出去枪毙了。

说起有些罪属于可杀不可杀,想起上马街流传的几个笑话:

一、某法官在用钢笔写某犯的判决草稿,写到末尾时原本要写“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但只写了“判处死刑”后钢笔正好没墨水了,他也懒得起身灌墨水。于是,多了一颗人头落地。

二、某法庭的几名审判员在表决某犯的死刑判决时,同意枪毙的坐左边,同意死缓的坐右边。某审判员骑自行车上班迟到了,推门进来时已是左右各三,他还没来得及问是何人何案就顺势坐到了右边。于是,世间多了一颗感恩的心。

类似的案,一般做案者无背景,无关系,所犯之案也不是罪大恶极非杀不可。这就由社会治安形势的好坏决定其生死。当然,以上只是笑话。最起码第一例是假的。

此次陪绑,有杜光霞、东北、红军等。

公判大会在杏花岭体育场召开。刑场在苹果园。大会一般在九点半左右开始,十一点结束,游街到刑场后,执行枪决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就是古人所云午时三刻。

杏花岭离上马街不远。在号子里的我们能听到远远传来慷慨激昂的讲话声,但具体内容一句也听不清。

然后是一大群警车呼啸着远去。

中午打完饭,老杜他们回来了。卸了手铐脚镣的他还有点不习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他一边走,一边由别人给他拍肩膀和胳膊。因为法绳长时间绑着人,会使血淮不通,解了绳后必须用力拍打以疏通血管。这很疼,象针扎一样钻心得疼,但如果不拍打,两条胳膊就废了。这就是俗话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下午,红军、东北、宝宝被送走了,去了东太堡集训队。再由那儿转到各需要劳力的劳改队。

晚上,老杜点燃三根烟,为王世平及所有此次被枪毙的人招魂,也祈祷我们大家判少判轻。然后我们一个个上去磕头,为自己祈祷,我还为爸爸妈妈的健康祈祷。这是五号一向的惯例。不过随着老杜的离开,也没人如此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号子流水的犯人。

老杜走了,乔圪栏给我们号转来两个大油,叫董元生和王德智。

十六良师益友

所以说中国人民是最智慧的,看守所的干部们的头脑中也充满着无穷的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智慧,他们知道中国人是最需要被人领导的,五号的几个大油一起离开后急需有人来弥补这个大油真空;他们也知道宁可一山容二虎也不能让山上独虎坐大,所以一次调来两个在其他号里的二铺来到五号,以期待二人相互制约,各自拉小团伙后互相监督互相猜疑互相揭发,狗咬狗一嘴毛,干部就可以在办公室里偷笑了。

董元生,北城迎新街人氏,三十岁左右。迎新街有太钢这十里钢城,有十万职工及无数家属。太钢建设者来自五湖四海,所以迎新街的全讲普通话。太钢,大啊!全国人民都知道有个移渣山的李双良,却不知太钢周围有无数的钢耗子,靠山吃山嘛这很正常,从原料到成品,从办公用品到家属楼里的财物见什么偷什么。不过董元生不是这种人。他和同案:他关在三监的亲哥哥董太生在社会上是开酒店的,他俩此次因打架致死人命入监。董元生浓眉大眼满脸粉刺,身材矮胖子挺大,一看就属于社会上的混混。他调进五号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铺盖卷放在头铺的位置上。

王德智,哪儿人忘了,四十多岁,捕前系某国营百货商店经理,秃顶豹眼且矮壮。此次因贪污入狱。虽说是个经济犯,但其颧骨附近的横肉随着说话而若隐若现,可推测出他在社会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王德智进了五号后,看到头铺位置上已有人占了,没吭声,把自己的铺盖卷放在靠里面墙的位置。董氏邀请其入驻二铺被谢绝,称已习惯睡后面。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深喑:在家靠房出门靠墙的古训。

王德智对我在号子里的几年,以及一生,影响很大。他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使我在潜移默化中学到很多。后来有人问我:“都说监狱是个大染缸,听说无论把谁扔进里面,捞出来就变坏了。你好象还没怎么变坏,为什么呀?”我当时答不出,经过仔细思考分析后得出以下结论:

号子里年青人占绝大多数,且他们基本上没受什么教育,就是说,人生观价值观这些看上去空洞其实很有用的东西他们还没形成,对周围的环境塞给他们的信息只能被动地全盘接受。在号子里和形形色色的犯人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想不受熏陶也很难。而我不同,我当时也很年青,但我是从大学一步跨入号子的,所以最起码我是个标准的高中毕业后,在号子里能够有选择地接受外界充斥的信息。当然,如果周围没有善只有恶,那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了。在南看一年懵懂无知,到了上马街后年纪稍长,开始形成自己的个性以及对人生、世事的看法时,我的身边有王德智。他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他从不说小白你应该怎样做,不言传只是身教,通过他的做法我揣摩、学习他的处世态度,慢慢地耳濡目染,我成熟了。

后来到了劳改队,我先是被转回离原籍不远的晋普山煤矿,感受了一段时间的亲情。再后来我被甩到遥远的荫营煤矿后,我又遇到了一位好干警:郝教导员。为尊者讳,名字我就不提了。他对我的严厉不是警察对犯人的那种,而是老师对学生、长辈对晚辈这种又惋惜又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在他的关注下,我于1999年6月16号减刑三年半提前出狱时,已经基本上算一个完整的人了。

再次感谢这些可敬的良师益友。


正文 第83章 A A 制


十七AA制

在王德智到来以前,我住过的号子都是以头铺为核心,由头铺完全支配号内各人的所有财、物、地位的。

但是,随着王德智的到来,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王德智调过来时,带了些方便面、火腿肠、豆腐干等,而董元生什么也没带,他认为既然自己是头铺,就可以和以往一样随心所欲支配他人的物品。但王德智在吃饭时自己拿了包方便面泡上吃,连谦让都没谦让董头铺一下。这让董头铺很难堪,黑胖的脸胀成猪肝色,连脸上的粉刺都好象大了一圈。

王德智主张AA制,即“各吃各的”。据听说他在原来的号子里也坚持这样做。我不清楚在号子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这个拳头打输赢狠恶吃天下的环境里,已不再年轻不再力壮的他,是如何为了捍卫自己应有的权益而绞尽脑汁争取到AA制这个局面的,一定很辛苦。他有没有服过水土有没有因AA制而挨过打我没问过,不过一对一单挑,凭王德智的矮壮身材也不一定会吃很大亏,最重要的一点:他有关系。现官不如现管,王的关系就属于现管形的。有干部撑腰王德智才如此有恃无恐,敢于叫我国几千年的传统号子习俗而提出AA制,若没有相当的关系,王德智也只能和东北一样,要想免受皮肉之苦就要“量中华之财力结列强之欢心”。莫说一个王德智,就算比尔盖茨德智来了也是一样。

从此以后,五号开始了AA制的生活。

董元生哪能料到会是这样。他家里虽然在外面开过酒店,但主事的兄弟俩双双入狱,酒店也已盘出去了。家里人在外面花钱为他哥俩跑案子花销很大,在生活上自然就忽视了一些。人都是有着双重性格的,董头铺也是人。他时常颤抖地提起他年迈的双亲在外面跑关系不容易,同时表示宁愿吃糠咽菜只要能早出去一天;但他又经常摸着他日益消瘦的肚子,望眼欲穿地希望他哥能从三监给他托人捎过点吃的来(董太生在三监混得着差不多,是个跑号的)。董头铺在看守所的帐上没钱,他属于号子里想走上层路线的人。上层路线的大油们帐上都没有钱,家人送来的现金也不上帐,偷偷托人带进来,自己拿着,再通过干部买些饺子、包子等稀罕东西。董头铺也有现金,但想吃一顿从外面买进来的肉炒刀削面,跑号的就得向他摊二十块钱;想吃点鸡、鱼等摊的更多。他经常沉思,眼光扫过王德智身上时,我读出里面充满仇恨,那种地主老财在土改中失去土地失去养尊处优的生活后的仇恨。

我帐上是有点钱的。爸爸虽不能保证每月来给我上帐(毕竟家乡离这儿有千里之遥),但来一次就会留下一、二百,买方便面足够了。况且我已经习惯了什么佐食也没有的三瓢两圪旦。我打心眼里感谢王德智带来的这种做法。

老郝帐上也是有点钱的。他家在西缉虎营,离上马街不远,老婆又是个贤妻良母,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也得让上学的孩子和号子里的丈夫吃饱穿暖,每月来送些日用品和上帐一百块雷打不动。老郝稳定的经济基础突然使他找到了自尊。

豆芽和魏二明则不行了。原来跟着老杜蹭东北的吃喝,但现在各吃各的,他们蹭不到了。他们家里也有人来探望,但在经济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只能望菜汤兴叹了。

AA制好啊!AA制带来了新气象,改变了地位改变了尊卑,从此斗勇变为斗智、比拳头变为比实力,从此使我懂得金钱的重要性,也使得日后在自学政治经济学和哲学时,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论断理解得尤为透彻,并为我以后回归金钱社会夯实了坚实基础铺垫了良好开端。

十八又是一年年来到

要过年了!

收音机广播的内容里不时有各地大盖帽们联手净化节日市场之类的话,上级机关入所检查的次数也多了,年味越来越重了。终于,年三十上午,随着大兵们所谓的突击查号结束后,春节开始了。

晚上,沉寂了几百年的电视机被统一打开了,有调度为我们选好了中央一台。虽然雪花点多且噪音特别大景象模糊,但毕竟也算有电视看了啊!并非每个号里都有电视机,隔一个号一台,除夕夜干部们特允两个号子合并在一起看春晚。六号各位跑号的也来到五号,和我们一起看电视。

人很多,很热闹,我此类板油只配蹲地地下仰着脸看。看不清,号也很吵也听不清。其实到上马街的这第一个春晚我根本不知看了些什么。但可惜的是,此后上马街的电视再也没开过。我下一次看到电视,就到了1996年3月,在太原东太堡砖场(太原二监)了。

初一到初六,每天两顿饭。上午饺子,下午肉菜。伙食不错,只是份量还可以再多些。

初一上午看守所按各监的人头把面和馅发下来,人均半斤面半斤馅,不少。除去跑号的克扣的之外,发到我们号子的数量仍相当可观。回想起在南看过的那个苦苦的年、吃到嘴里的可怜的几个饺子,再看看面前扑鼻香味的猪肉大葱馅和雪白的面粉,真是天壤之别呀!

我包饺子的技术当时还不行,但王德智、老郝等都是擀皮、捏饺子的好手,又快又好看,一个个饺子胖乎乎的,支棱着耳朵,越看越喜欢。这次我们没怎么AA制,大伙一起动手,各尽其能,倒也其乐融融。我是揉“计子”(小面团)的。管他窗外寒风凛冽,管他明天是死是活,高墙内,铁窗中,墙头大兵警惕的注视下,号子里的几个大男人在兴致勃勃地包着饺子。

包好之后,每号出一个人,到厨房抬笼屉。洗净宠布,两个号一屉把饺子摆上去,再统一把笼屉抬回厨房去蒸,蒸熟再派人抬回来。就是在这繁琐的进进出出之间,才能体会到节日本应有的喜庆,虽然比外面淡许多,但与平相比总热闹一些。因为春节期间法院不会下判,再重的案子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活过这几天。

抬笼屉是美差。五号是董元生,根本轮不到我们。因为,在过程中很有可能遇到女监的犯人们。据听说,女监号子里也有大油板油之分。大油们在社会上也是混混。但凡女混混总是颇有些姿色、或姿色平平但勇于风骚的。她们平时在号子里懒洋洋不想动弹,支配着其他女犯的钱、物、地位,颐指气使。但遇到去医务室打扫卫生或抬笼屉这类可能与男犯邂逅的机会时,女大油们也总是穿戴整齐、梳头弄脸一番后才抖擞精神出来的。唉!女为悦已者容莫过于此乎?

据听说,女监也是有水土的。除了普通的燕飞、肘子、包子外,还有些比较符合女性生理特征的。比如先把肥皂溶于水中化成浓浓的肥皂水,把毛巾在里面浸湿后叠成几折再稍拧一下,风干,便成了个约二十厘米长、直径约五厘米粗、螺旋状、硬梆梆、周遭全是线茬和线头凝固成的硬疙瘩的一个怪家伙,服水土时用它捅进女板油的下体并旋转。尚不谙风月的我认为那一定很疼,认为不会给当事者带来任何快感;还有更直接的,几人把某女犯按住,脱了裤子,用塑料饭勺伸进下体,旋转着刮,刮水,尚不谙风月的我,对于此种水土对当事者带来的感觉的确是不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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