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看一眼王向东,然后冲何迁大咧咧一笑:“好弟弟,不是我拍大,我山猫在道上也混了不是一天半天了,还没跟谁食过言,j湖规矩就更甭指望我违反了,我答应你的事就肯定办到,你答应我的事也必须办到。要文字的东西干啥用?将来给政府当证据?哈!” 何迁当时还真给问住了,一时没了主意,急看王向东,王向东说:“猫哥说得有理,文字的协议没用,一切咱按道上的规矩办,讲究一个义气,互相信赖是前提,要是不信赖,签协议又管个屁用?将来能拿着那个上法院打官司去?那不成自投luo网了?” 何迁略一犹豫,又说:“不过丑话也得说在前头,咱是j南j北各负其责。万一出了咱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解决起来不要扯皮就好。” 山猫愣一下,说:“老弟,咱是第一次正式坐在一堆儿谈买卖,我不摸你的脾气,可你事先该听老三念叨过我山猫吧?我就是图一爽快,你有啥话就直说出来,我是流氓出身,一辈子都办流氓事儿,绝对不害自己朋友!害朋友就是堵自己的道儿啊,我要那么混早折成八段儿啦,还混的到今天?” 何迁道:“猫哥这样一说,倒显得弟弟我娘们儿唧唧了,不过该说的话我还得说,只有事先把话说开了,将来才少麻烦,哥们儿弟兄的感情才能长久。” “这话我爱听,何老弟你说吧,还有啥不放心?” 何迁往前挪了挪身子,字斟句酌地说:“举个例子吧,万一在这里的运输上出了问题,说悲惨了就是咱的车叫人扣了……” 山猫简洁地一摆手:“你是说责任谁负是吧?冲哥哥我说话!绝对不叫你摊钱,损失我一个人包,出了事我扛着,绝对不会把你们撂出来——这叫什么?这就叫流氓!跟流氓办事,您就落一塌实!哈哈!” 何迁忙说:“猫哥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象这样的细节问题,我们都要事先有个准备,有个规划,这叫未雨绸缪啊。” 山猫一撇嘴说:“规划什么?绸缪什么?人算不如天算,你能坐在屋里知道将来会出什么问题?我的观点——也是我的经验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它有千变万化,咱有一定之规,怕什么怕?” “不是怕,我是说是咱得算计在事情的前面,不能被动。”何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无奈,他知道眼前这位跟自己真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论谁高谁低,反正俩人说不到一个点子上去,这倒真应了王向东讲过的玩笑话:由于知识上的差异,造成语言上的障碍啊。 没想到自己追求了一番高档次,最后却要跟流氓一起讲究流氓规矩:言出必行,说的比写的管事。何迁只能苦笑。 山猫大概也看出何迁没别的建议了,拿起电话一吆喝,二虎拎着个密码箱进来。山猫说:“不就七十五万吗?我怕你们为难,一块儿准备齐了。” 何迁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们带了四十个过来。”王向东则笑道:“何总,看了么,猫哥这就叫流氓。” 山猫哈哈大笑,挥手说:“直接用我这个吧。你们的拿出五个来,其他的给我上帐,哈!”然后转向王向东问:“老三,吕蛤蟆说是三天内给你电话?” “这已经过了两天了。” “不用想他,该来的总会来,吕蛤蟆也是生意人,不会放着钱不赚,明天肯定能有他的电话。” 王向东问:“最近大脚怪怎样?有啥反常的不?” “在我眼里,反常也是正常,因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嘛,哈哈——种种迹象表明嘿,这狗操的果然想把我甩开自己干,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了,一个广西佬儿想在广东自己挑瘫子单练,他是抽白面儿抽昏了脑袋啦——不管他个该死的鬼,一切由我料理——咱的大功在即,一会儿先下去好好乐呵乐呵,哥哥也给何弟弟好好接个风。二虎,阿杰怎么还不到?” 二虎赶紧说:“路上呢。” 山猫冲何迁、王向东说:“阿杰是个好兄弟。” 王向东道:“看见丰子杰,你就看见我们啦,九河人都是仗义的。” 山猫笑起来:“但愿这个吕蛤蟆也跟你们一样啊。”王向东赶紧冲山猫丢了个眼色,山猫意味深长地一笑,没再往下说。王向东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不愿意叫何迁知道自己以前跟吕中平就认识。 几个人说笑着向楼下去,说是一面吃喝一面等丰子杰,刚坐定,王向东忽然想起一事,急问山猫:“上次老姜被扣的货怎么样了?” 山猫笑道:“搞定了,货是肯定没收,还罚了两万块,不过人车都放了,这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我找的广州一个分局长给办理的。朋友就是财富啊,关键时刻就显示出价值来了。” “老姜还是损失了。” “损失了不到二十万。这算好的了,真遇见那不开面儿的警察,非给你判刑不可!”山猫说完,凑近前低声说:“有个事你心里先有个底,老姜说介绍你跟吕蛤蟆认识的鸡老五可能叫姓吕的给送走了,这家伙够黑,凡事小心。” 王向东愣了一下,才明白山猫说的意思,不觉诧异道:“不会吧?这事太悬乎了吧?” “悬乎个鸟,再平常不过,至今鸡老五还没回到家,能去哪了?鸡老五太实在,根本就不该答应老姜给你跟吕蛤蟆牵线,他不够那个档次啊,要是是个人就能找到吕蛤蟆,他还不早没命了?吕蛤蟆能不急?” “这么说,这事就是老姜的不对了。” 山猫笑,说:“管他谁的不对,咱的事儿成了就行,呵呵。” 何迁茫然地问:“你们聊谁呢?” “一个朋友,给咱们跟越南鬼子牵线儿的。”山猫说完,不等何迁再问,突然冲门口变色道:“嘿!这是谁的酒楼啊!把他妈我们几个给晾起来啦!二虎,出去给我招呼几个漂亮的过来!” / 转天早上醒来,没别的事,就是等大扁嘴的电话。 何迁仰在床上,嘀咕道:“这事办着总叫人不塌实啊,要知道这么简单就算协议了,我何苦飞过来?” “操,你还担心什么?” 何迁一下坐起来,掉转脸对王向东说:“山猫对咱们也太信赖了吧?换了我是他,可不敢这么干。你说这车咱带走了,卖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啊,分多分少以什么为标准?他咋这么放心呢?是不是有啥阴谋?” 王向东大咧咧地说:“我看你是算计人算计惯了。你问问秦得利,他们做假烟是不是要留个帐本?除了一笔一清外,赊帐靠的都是流氓道儿上的信誉和规矩,难道还订个合同不成?一切凭良心。山猫是想做大事的,做大事不拘小节,咱要耍心眼儿,也就糊弄他个小钱儿,差大发了他能答应?人家又不是不懂行事。你呀,做事儿别老那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何迁笑道:“弟弟我是有这胸怀,可我不信山猫也能这么有气度,总觉得这家伙另有图谋似的。” “得得得,你就是觉得别人都没你有理想有报复是不是?人家一比你强了你就觉得人家准有不正常的地方。我就看不上你这点!” 何迁笑起来,并不在意。王向东说到他心里去了,他还就是看不起身变这些人,都什么货色啊,除了街头混混就是吃饱不认大铁勺的主,目光短浅胸无大志。李爱国除外,人家跟自己走的不是一条路,吃着皇粮有依靠了;秦得利丰子杰不过就是地痞;山猫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还是流氓而已,再怎么折腾也蜕皮蜕不了瓤儿;大luo勉强算个做事的,可惜太愚笨,属于守摊敬业那种类型的,很难光辉灿烂;至于面前这个王老三,机灵有余,勇武可嘉,可惜世故不足,有追求却没理想,看的都是眼前的利益,终究难成大事。只有他何迁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要做中国第一流的商人。他相信自己不缺乏而且也正在培养自己作为一流商人的素质:象辛留屯那个张书记说的——有中国式的智慧和勇气。 他相信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从经历的一切人和事,对他的未来而言,都只是过程和工具。除了自己的奶奶,他对所有人持有的态度都只是“利用”:利用他们的关系、能量、门路,他很得意自己具有调动他们的技巧,因为他善于发现和利用别人的弱点。一个暂时找不到弱点的人他是不愿意也不敢轻易交往的。 唐国强有弱点,因为他欠何某人的无限深情。 高学良有弱点,因为他喜欢被推崇、吹捧,并且开始喜欢金钱了。 王向东更有弱点,因为他背着历史的包袱,他渴望发达,渴望再造辉煌。 更多人的弱点,是他们爱虚荣,爱钱。 你看重什么,什么就最容易成为你的软肋,被捅到软肋的时候,你会退缩,或者发怒,或者降服,总之你无法无动于衷。 而山猫的弱点呢?难道是因为他“义气”?如果是这样,那么“义气”就会最终成为他自己的陷阱甚至坟墓。何迁相信这一点。 不过他倒宁愿山猫是真的因为义气才这样“潦草”地跟他合作的,那样他倒可以安心。毕竟流氓的义气比骗子的义气更叫人塌实,也能获得更多的实惠。 王向东看何迁无语,自己也懒得说话,只不断地摆弄“大哥大”,等林虎的电话。真是心焦。万一被放了鸽子,自己可就载大了。 又想起山猫说鸡老五下落不明的事,心里也犯嘀咕,难道真是林虎下了黑手?那这家伙也太可怕啦,杀人的可怕甚至都没有他现场表演的那一套更可怕,当时那小子演得多感人啊。 恍惚的印象里,林虎似乎并没有这么大的心计似的,想起第一次去环卫大院打林虎的时候,这小子确实比别人更能装孙子,不过也没现在这么阴险啊。看来这些年这家伙升格了不少。 看来这条道儿还真不是那么好跑的。 想到“阴险”两字,王向东打了个激灵:妈的,万一林虎这王八蛋是来钓鱼的,交了钱又不发车怎么办?他们能带人打到越南去讨?他王向东还能回九河去把林虎的老娘掐死?妈的,一旦被他坑了,他王老三以后就没个混了,还有脸跟山猫、何迁这些人在一起共事?屁呀!这些日子算白玩,他还得象刚出狱时那样从头开始,漫漫长路一个人走,拖家累业何其艰难。 王向东偏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何迁,忽然觉得他顾虑得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两个人顾虑的不是一码事儿,王向东是毫不担心山猫的。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叫起来。王向东急接,是林虎。 林虎约王向东明天上午在“老地方”见。 “金滩酒店?” “对,我上次住的房间。” 何迁已经坐起来,王向东跳下床,说:“来了!胜败马上就见分晓,我找山猫要车要人去,这就出发!”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七章-03诡秘接车,周折叙旧
广西那边的消息一到,山猫也来了精神,马上给王向东安排人、车。这次还是大虎二虎随着,开车跟着王向东去广西交接跟吕中平的第一笔生意。 车过钦州,王向东就按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打回去,竟然是个公用电话,心里不禁又开始犯开了嘀咕。 不论怎样,也是要前进的。王向东想想,先给老姜打了电话,老姜说自己正在验货。王向东顺口问:“鸡老五还没有消息?” 老姜无所谓地说:“鬼知道!我也没时间关心那些,看路的人遍地都是,不缺他一个。” 王向东暗骂一声不是东西,老姜又关心道:“你来的事,山猫给我打招呼了,等你接了车再跟我联系吧,我让人带你出去。” 王向东疑惑地问:“依你的经验,这姓吕的会不会黑吃黑呀?” “轻易不会,除非你惹了他,挡了他的财路。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毕竟你们是第一次打交道。你记得不见车不交钱就是了。不过要真出了屁,我也未必帮得了你,毕竟我们做的不是一路货,各有各的关系,大家自求多福吧。” 老姜挂了电话,王向东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冲前面说:“二虎,直接奔东兴,咱上次住那个酒店!” / 轿车一路狂奔,天擦黑前到了金滩大酒店,王向东等人直接到前台询问,上次吕中平住的房间果然有人,不过登记的名字跟上次不同。试探着打电话上去,对方问哪个?王向东说:“九河的,王。” “上来吧,这是平哥的房间。” 王向东带着大虎二虎向电梯口走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餐厅里正有一个人同时抄起了电话——这位正是上次陪伴吕中平的保镖之一,送鸡老五“回家”的那个。 “平哥,他们上去了,还是那三个人,没有发现尾巴……好,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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