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笑道:“壮有啥用?咱又不是来打架。”当时了却一桩心事一般,招呼几个人分头睡去,自己则点上支烟,慢慢吸着,核计起明天上午该怎么跟吕中平谈。 既然有鸡老五引见,还是先不要提山猫和老姜的关系好;自己给大脚怪做下家的事情似乎也是不提为妙,免得吕中平先有忌讳,这种釜底抽薪的反水做派在道儿上虽然常见,却毕竟是很不光彩的;那么他这里的切入点最好还是直接谈j北的生意,如果能做起来,慢慢在借助山猫的力量把大脚怪排挤掉未尝不可,即使排挤不掉大脚怪,也能直接从吕中平手里接车了,何乐不为? 多想一步,他又思量起大脚怪为什么不舍得给他多发车呢?难道还有谁担心赚钱太多的吗?显然不是。估计这大脚怪真的是早就对山猫不满了,又因为他王老三是山猫的亲近,所以一样要提防了。又想这山猫也的确黑了些:大脚怪不过要他给照顾一下广东地面的关系,他就要垄断人家大脚怪出资的两家修配厂,这跟抢劫有啥两样?也难怪大脚怪要另谋保护了。 那么,以后真的跟吕中平做起生意来,局面是不是还要被山猫控制着呢?山猫满口的义气,再加上以前做事的风格,对朋友应该不会太过火吧。而且,北方市场到时候会掌握在他跟何迁手里,双方只要权衡好了各自的利弊,应该会和平合作的。关键是,这样一来大家都能比现在赚得更多也更顺当,为什么还要自己给自己制造障碍呢?山猫精明一世,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会这样傻。 如此说来,只要能拿下吕中平,大家的日子就会突然好过许多。 / 转天,王向东很早就把几个人叫起来,大家一起到楼下的餐厅占了个好位置,正好能对两个电梯口一览无余。 王向东说:“鸡哥,吕中平一出来,你就过去打个招呼,给我们引见一下,我直接跟他谈。” “好。” 王向东忽然问大虎:“姓吕的认识你们吧?” “当然,我们还拼过一仗哪,不过现在人家眼高了,不见得还记得我们哥俩,嘿嘿。” “那也不成,你们俩还是边儿上眯会儿吧,省得他分心。” 大虎二虎相视一笑,起身坐到别处了。 王向东看看电梯口,说:“鸡哥,一会儿你就说我是你亲戚。” “啥亲戚呢?” “随便,表弟吧,姑表弟。” “不行啊,我就一个姑,吕中平还认识,蒙不了他。他这人你不知道,最恨人家骗他了。” “操,他连他是哪的人都不告诉你,还能怪你骗他?那就远房亲戚吧,总之咱得有点儿关系。” “嘿嘿,那倒是,一般人的事我也不管啊。” 王向岽笑道:“没错,你还不是看姜哥面子?鸡哥你放心,这几天你就尽管陪着我在东兴吃喝玩乐,事情成与不成我都亏待不了你,至少不能让你这几天白耽误看路的生意不是?” 鸡老五憨厚地笑起来,突然一扬手:“出来啦!” 王向东下意识一偏头,眼珠子立刻就直了:“噎!这不他妈那谁吗?”
乱马卷三:乘风破浪(1988-1997) 第六章-07故人难得此时见
金滩大酒店的电梯口走出三个人来,靠后的两个黑西装看样子是随从保镖了,中间穿“老鼠灰”休闲夹克的秃子,微皱着眉头,不知是眼有毛病还是踌躇满志,甭问,这就是吕蛤蟆吕中平人称“平哥”的车贩子了。 鸡老五兴奋起来的时候,先惊了旁边的王向东,他一看这个秃子,立刻喊了起来:“噎!这不他妈那个谁吗?” 谁呀?大扁嘴林虎。八三年“严打”时从九河滨j道自由市场跑了的那个。 不提别处,单看那张嘴,就能判断个十拿九稳。 鸡老五也是一惊,急问:“王老板你们认识?” 王向东心胸鼓涨,忽然一转念,道:“不认识,看错了吧。” “哦,那我上去啦?” “去吧,就指望你了。” 吕中平一行正往餐厅这里走,鸡老五一撅屁股跑了过去,王向东继续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细看,又不敢肯定了:真是大扁嘴吗?怎么看怎么象,剃了秃子,剃了秃子也是他啊!可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象他。 鸡老五已经跟吕中平搭上话,吕中平也是精神焕发的样子,看得出来很兴奋,拍着鸡老五的肩膀哈哈笑着,一起向这边走来。 鸡老五向王向东这里一指,吕中平一抬脸,眉头突地就又皱了起来,也呆住了。 王向东突然就笑了:打死也是这王八蛋了! 吕中平迅速地看看周围,突然大步走过来,王向东起身,笑道:“平哥,少见啊。” 吕中平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通红着脸问:“老三?怎么他妈是你?”然后一回头:“老五,他是你亲戚?” 鸡老五刚要说话,王向东先笑道:“几吧亲戚呀!我跟你才是亲戚!” 鸡老五被“自己人”当场揭穿,一下没了主意,只嘟囔道:“你们本来认识啊,诚心拿我找乐?” 大家也顾不得他了,王向东看一眼面前的两个黑大个,笑道:“平哥——操,怎么叫着那么别扭?哈,我说平哥,操!” 吕中平一百一的就是大扁嘴林虎了,他见到老三,比老三见到他好象更觉意外,听王向东这样说,也茫然地笑起来:“你到底想说啥?咋跟鸡老五搭上了?” 王向东满心乱乱,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说:“天意,说到底是他妈天意,算命的真叫灵,西南方果然是我的金贵宝地!哈哈!” 大扁嘴招呼保镖:“吃,吃,都吃啊。老三你也加速,回头咱回房间聊!妈的太神啦!快十年没见着亲人儿啦!” 王向东一拍桌子:“还吃个屁吃!中午咱一起好好喝喝!走,回房间!”说罢,腾地起身,大扁嘴的两个保镖丝毫没有动作表示,大扁随咕咚喝了口牛奶,起身道:“走吧。”两个保镖这才跟上来。 王向东边走边笑道:“呵呵,你小子行啊,用上保镖了,以前是不是想给别人当保镖人家都不用啊?” “喂,说话小心点!”一个黑大个喝道。 大扁嘴挥挥手,并不介意似的。王向东啧啧两声,没再说话。 进了电梯口,大扁嘴问:“现在做什么呢?还是服装?” “做服装跑广西来?做服装我能找你?” 大扁嘴林虎呵呵一笑:“玩车了?” “找对人了吧?”王向东正得意地说着,电梯停了。门一开,保镖当先一步出去,后面几个人陆续走出来,王向东忽然想起大虎二虎没有跟上来,一想也好:现在这俩小子不定在底下怎么着急纳闷呢。 打开房间门,林虎一边往里让王向东,一边困惑又谨慎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有鸡老五啊,哈!”王向东说完,一屁股坐在圆背椅里,长出一口气道:“其实啊,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了。” 林虎冲保镖摆摆手,两个家伙立刻开门出去了,王向东笑道:“训练有素嘛。” 林虎又看看鸡老五,说:“老五是我兄弟,他不会乱讲话,对吧?” 鸡老虎赶紧起身道:“你们先聊吧,我有些饿,先下去垫垫。”林虎一把拉住道:“不用,老五你太多想了,你当年救我命的时候就不是为了将来能害我,坐下吧。” 鸡老五忐忑地坐在床边。林虎笑道:“老三你还是老样子,怎么那么毛糙?在我们这道儿上混的,谁不是脑袋别在裤腰里?你倒大方!” 王向东笑道:“妈的刚跟你见面,你还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我不是太激动了吗?说出天来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呀!” 林虎看看门口,笑道:“我的事估计你也打听得差不离了,以后就叫我吕中平吧。”王向东看看他的大嘴,忽然想起山猫说的“吕蛤蟆”,不觉发笑。林虎——现在的吕中平也笑了一下,问:“你笑什么?吕中平这名字别扭?说说你吧,这些年咋样?” “说从前?提起来就是眼泪儿。”王向东简单地把自己坐了几年牢,服装门面黄摊子的话说了说,吕中平正感慨,王向东直接道:“现在我开始做车了,走私车,你是这行的老大,不能不帮我。” 吕中平没接茬,先说道:“我那个水果摊还在吗?” “在,挺旺的,你们家一亲戚看着呢,你还想回去干那个咋着?呵呵。” 吕中平忽然惆怅感伤,叹口气道:“有时候真想啊,现在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老三,既然咱哥俩有缘,你回了老家,一定去看看我爹妈,给他们带些钱回去,也算我尽孝,我他妈是有家不能回的流浪狗啦,在外面再风光管个屁?” 王向东慷慨道:“放心吧,不管咱能不能合作,你爹妈从今以后都是我爹妈。不过,即使你现在回去了,也没人追究以前那些捕风捉影的屁事了,那时候不就是胡来么?警察也都疯了,随地吐痰都恨不得给抓起来劳教,操!” 吕中平叹道:“回不去啦,上了这条船,就没有旱路可走了,你也要小心,葫芦峪可是口小肚子大啊——刚才你说你在做车?” “对呀——” “跟谁做。” “这不准备跟你做嘛。” “以前……” “大脚怪。” “姓韦的?” “没错。” “哦。”吕中平点了下头,轻笑道:“韦哥倒也是个老j湖了,应该没有亏待你吧?” “你这话啥意思?你以为我是来抄他后路的?” 吕中平摆下手,笑道:“你有多大把握多大胃口?” 王向东咬了咬牙道:“j北的走私车市场,平趟,一个月三五十辆应该能吃下。” “呵,你出来这一年发了哪门子财?这么有实力还做什么车?现在内地最红火的是股票跟地皮啊,连我都有心思到国内发展发展了。” “国内?我听着咋着别扭?” 吕中平一挺腰板道:“操,老哥现在可是华侨啊。” “华侨华侨。”王向东连连点头,说“服了”。然后恳切地说:“平哥——平哥你是不是不放心我?” 吕中平笑道:“因为你不跟我说实话啊。” “咋不说实话了?到时候咱先款后车不得了吗?我还坑得了你?” “先款后车这是规矩,我爹来了也这样。” “那你还顾虑什么?” 吕中平笑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究竟是跟谁合伙?不会是跟老五吧?哈!” 王向东释然道:“就为这个呀?何迁,何迁你不认识吧?那是我大老板,铁哥们儿,没别的,就是有钱,有胆量。” “那……你怎么把车运出广西?这里都是生死线啊。我是不负责那一块的,你直接把钱交给地下钱庄,我把车给你陆续集合到东兴,最远到钦州,以后就不管了。” “姓韦的能出去,我就不能?” 一直沉默的鸡老五忽然插了一句:“有姜哥帮忙呢。” 王向东还没说话,吕中平抢先笑道:“呵呵,老五一出面,我就猜到有老姜在背后鼓捣什么来着,老三,你还想瞒我,有意思么?” 王向东愣一下,也觉得太被动了,心里激素地翻了个个儿,笑道:“操,鸡老五你们着就闷着呗,这关键时刻你嘴也太快了——我这还想跟你平哥好好逗逗闷子呢,得,叫你先说破了,我这包袱也甭抖了——中平,这里面还真有老姜的事儿,不过他只管给我借条方便路走。” 吕中平摇头道:“你谎别人谎不了我,这路可都是钱跟命铺出来的,老姜凭什么借路给你?况且你跟老姜是怎么个交情我也不清楚呢,他是做活儿物带毛带爪的,咱是做车的,他插进一腿来是啥意思?老三你是越来越叫我不塌实了。” 王向东托着烟头,一边找烟缸一边抱怨道:“操,你们这些人都是贼心啊,咋那么多戒备?干脆我塌实地跟你说说前因后果吧,省得你老拿白眼儿撩我,弄得我身上这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是不是我今天要说不清楚,你门外那俩猪头就得现场把我哈密在这里啊?” 吕中平笑道:“那倒不至于,你倒铁给我一千万,我也不信你这德行的能是缉私队的条子——不过以后你再想找道我可就难于上青天啦,这些年我都快成惊弓之鸟啦,这一年多刚塌实下来,你又鬼催地似的钻上来了,也他妈邪门儿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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