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一个参加昨夜“行动”的“社会朋友”给刘涌打来电话,说:“二哥,昨天晚上你打的那个人是警察。事大了,公安局正抓人呢,你快跑吧……”
刘涌冷冷地一笑,敷衍几句,关了话机。他何尝不知道那个被他打伤的人是警察。他给吴静明打电话,“公安方面,这事一时半会不能完,我得出去躲一躲。”
刘涌的顾虑是多余的,他要去的地方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社会朋友”,谁又能给他说出去呢!
于是,从这时起,刘涌“失踪”了。
枪战之后,孙明等人立即将刘宝贵和张绍波送到202医院抢救。
张绍波身上有多处刀伤,左脸被歹徒用火药枪打了一个口子,法医鉴定为轻伤。后经警方询问,张绍波证实:他认识刘涌,案发当晚用猎枪击伤刘宝贵的是刘涌。
刘宝贵的枪伤很重,他的石髋部及大腿上部密密麻麻中了76颗铅弹,造成血液慢性铅中毒,气胸,白血球降到2000左右。医生先后为他做了7次手术,取出59颗铅弹,尚有17颗铅弹因医生恐怕伤了动脉未能取出。
案发后,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副同长韩广生调动全市警为搜捕刘涌,未获。
1O日8日,沈阳市委副书记王景荣、市政法委书记张鸣歧等领导同志到医院看望了刘宝贵。他们充分肯定了刘宝贵在群众受到歹徒伤害时挺身而出、英勇斗争的英雄行为。王景荣对常绪武说:“不管开枪袭警的这个人是谁,一定要把他抓捕归案!”张鸣岐说;“这个案子不管牵连到谁,一定严肃执法,作出处理!”
听话听音,几位领导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4/金钱的诱惑
原来,刘涌有着不一般的家庭社会背景。他的父亲是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第一刑事审判庭庭长,一位资深的政法干部。刘父于1953年从营口来到沈阳,次年应聘到法院当了法警,曾参与审理毛远新案、“亨得利”钟表店抢劫案、“5·5”劫机案、吕海鹰不正的革命杀人集团案等等著名案件,在法院系统有一定影响。刘宝贵住院治伤的第五天,刘涌的父亲们母亲来到医院看望他。两位老人的脸上都带着负疚和惭愧的神情。碍于政法干部的身份,刘父说的话不多,说话的主要是刘母。
“宝贵呀,对不起了!”刘母说,“刘涌这小子都是吸毒闹的、要不然地不会打警察。他和警察可好啦……”
刘宝贵反问:“既然他和警察好,怎么还能开枪打警察呢?”
刘母语塞,继而又说:“一切都是我儿子不对,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吧!”说着,眼里流出泪水,就要下跪。刘宝贵赶紧阻止、“你这么大的岁数,别这样。你们来看我,我表示感谢。但你们儿子的事,与你们无关……”
说话间,刘父拿出一万元钱,对刘宝贵说:“我儿子太浑了,你用这钱买点啥吧……”
刘宝贵明白,这是要用钱“私了”之意,他坚决拒绝,说:“你把钱拿走。我住院治伤,有分局给拿钱,不用你们的钱。”他见刘父不肯把钱收回,说:“你如果不把钱拿走,我把它上缴给组织。”刘父见刘宝贵态度坚决,只好把钱收回去了。
春节前夕,刘宝贵正在打点滴,刘父又来看他,说:“我刚从刑场执行完死刑犯回来。春节快到了,我给你扔点钱,你用它买点营养品补一补身体……”说着,拿出一万元现金。
刘宝贵的态度一如既往,坚决不收,说:“以前我都说过了,用不着这样,这钱我决不能收,你拿回去。”
但是这一次,对父没有把钱收回去,乘刘宝贵打点滴不能行动,硬将钱塞到他的枕头下面。然后就走了。刘宝贵说到做到,将这一万元钱交给了分局。
但是,尽管这样,对方一直没有死心。继续通过多种渠道向刘宝贵或他的亲属试探以求私了,给钱的“价码”也从10万元、20万元……上升到更多。有人向刘宝贵转达“那边”的信息,问:“你究竟要多少?说个数,100万行不行?”还有“中间人”向他说:“给你拿100万吧!以我的名义收下,然后再转给你……”
面对金钱诱惑,刘宝贵毫不动摇,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在执行公务,不是互相斗殴;我是人民警察,刘涌是流氓地痞,这个案子决不可能私了,希望你们以后别再参与这种事。这么多年,我没要他刘涌一分钱,今后也不会要他的100万!”
刘宝贵最关心的,是一定要将刘涌抓捕归案,绳之以法。他坚信,总有一天刘涌会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沈阳市公安局的领导对刘宝贵被刘涌枪击致伤一案十分重视,局长常绪武、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韩广生认真组织抓捕刘涌的工作。
不过,抓捕刘涌并非轻而易举,这个人头脑精明,反侦查能力较强;他在社会上结交较广,特别是经商后接触关系增多,全国各地都可以流窜隐藏,谁知道他在哪里呢?还有,他在警界也有一张关系网,他的弟弟刘军也是警察,消息“灵通”,公安机关的几次抓捕行动都因为走漏了风声而未能奏效。
1994年春节前夕,公安机关经过周密侦查,运用技术手段,获知刘涌隐藏在广州经商,有一个男子即将从沈阳乘坐火车去广州与他会面。
市公安局组成7人抓捕小分队、秘密跟踪那个男子赴粤。行前,韩广生将7个人找到一起,交待任务:“此次南下抓捕刘涌,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我和常局长还有全局的干警等着你们凯旋!”
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两宿,抵达广州。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意外。
据了解,刘涌应该到车站接那个男子,可是他却没有露面,致使原定在车站抓捕刘涌的方案落空了。后来知道,刘涌因为和妻子打架,没有接站。
那个男子在站前寻找、等候了一会儿,见刘涌没来,叫辆出租车走了。
小分队的同志立即跟踪,来到那个人的住处,但仍未见到刘涌。
线索中断,小分队另辟蹊径,沈阳市和平区公安分局与广州市越秀区公安分局同是全国十大“友好协作公安分局”,小分队在越秀区公安分局支持、协助下开展工作,终于发现了刘涌的住处。
5/刘涌被擒
原来,刘涌携妻在穗经商、搞皮衣买卖,当时同他在一起的还有弟弟刘军。他们在居民区租了一座独楼。住一、二层,三层是房主自任。为使抓捕成功,小分队与当地警方拿到了开门的钥匙,刘涌心毒手狠,刘军是司法警察,都可能私藏枪支,不能轻敌。腊月二十五晚上8时,抓捕行动开始,刑警们顺利地进入楼内,在—楼抓住了刘涌、刘军,在二楼抓住了申丽姝。
刘涌而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我知道是什么事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3名嫌疑人在穗羁押一天,次日在小分队监押下登机回沈。腊月二十八,小分队完成抓捕任务回到了沈阳。
欠债总是要还的。刘涌枪击民警后外逃16个月,终于被抓捕归案。
刘涌被擒的消息在关注此案的人们中间迅速传开,也传到了刘宝贵耳中。他相绝大多数人一样,期待着刘涌押上被告席的那一天。然而,他们想得未免简单了。要惩办刘涌,难上加难。同案发后不久的那种情况一样,刘涌的亲属朋友加紧活动,争取将此案“摆平”。
在刘涌身后有一张很大的关系网,而且其中不乏在政法系统身居高位的人。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合法”地对刘涌进行袒护与包庇,为他开脱罪责。此案的重要证人受到利诱、威胁与干扰,使他们有的回避出证,有的改变了以前出具的证言,从而使一个情节本来十分清楚的案子竟人力地变得“复杂”起来。其中,张绍波就是—例。他在因病住院期间,忽然来了几个人,什么“步伐”(刘布帆,已死)、“小国”、“力子”……没有一个人是知道名字的。他们对张绍波说:刘涌被抓回来了,在六处押着呢,过两天公安就要找你,你就说刘涌不在事发现场……张绍波知道“步伐”他们打架是很有名的,从他们说话那种蛮横的语气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按他们授意的去办会怎么样,于是便说:“你们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果然,准得很,第二天六处的审讯人员就到医院把张绍波找去了。出于惧怕报复,他按“步伐”等人说的那样出了假证。
外面的人加紧活动,关在东陵看守所里的刘涌也没闲着。为了逃避法律的惩罚,他在审讯中矢口否认开枪打伤民警这一事实,甚至说当时根本没有带枪。
刘涌关在看守所里并不寂寞,对他忠心耿耿的胖子程健常去看他。程健原来给刘涌开车,受到刘涌的提拔重用,成为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的骨干。
这天,程健又来了,刘涌悄声地对他说:“你给我弄点肝炎病人的血来。”
程健会意,微微点头,几天后,他又来看刘涌,对监管的人说,刘涌馋了,想吃烧鹅,今天送来一只。
程健走后,刘涌背着人扒开烧鹅肚子,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重症肝炎病人的血清。这正是他要的东西。
外面的东西怎么会如此容易就送到犯罪嫌疑人的手中呢?原来,刘涌在这个看守所暗中买通了一个杂役,名叫徐景岩,外号“大褂”。
吃饭时;刘涌偷偷地将肝炎病人的血清抹在馒头上吃了下去,然后就静等那些肝炎病菌在体内“作乱”。可奇怪的是,好些天过去了,他肝部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全身也没有患病的迹象。但他还是捂着肝部,做出痛苦的表情说“肝疼”,狱医、狱警带着他去传染病医院检查,肝脏正常。
当程健又来的时候,刘涌问:“你上次送来的那种东西是不是假的?”
刘涌担心“社会朋友”太关爱他了,不忍心让他患病,用假肝炎病患者的血哄弄他。
“是真的!”程健认真地说,“你心里想的我都懂,能骗你吗?”
“那,赶快再弄点来!”
好在有徐景岩做掩护,程健又把那样一个玻璃试管送来了。这—次,刘涌干脆是喝进肚子里的。
然而,到传染病医院去检查,他还是没得肝病。人的身体真是个怪东西。在外面小心谨慎怕得病.却防不胜防得了病;关在“笼子”里故意让它得病,它却怎么也不得病。唉!刘涌真感到无可奈何了。
但刘涌不死心,又让程健送来两次“那种东西”。最后一次,他既不吃也不喝,干脆买通狱医赵铁军用针管给他注射进血管里,然后又装病到医院检查,结果仍然令他失望。
在肝上做文章不行,那么何不换个地方,比如说……胃?刘涌暗地让徐景岩给他弄来避孕药,还有滴鼻液、味素……然后吃下去,凡是人们传说能把胃吃出病来的东西,他几乎都试过。他还让徐景岩给他买来降压片,在血压上做文章。一次,他竟吃了十几片降压片……
就这样七鼓捣八鼓捣,刘涌终于“病”了,到市红十字会医院住了院。
6/摇身一变
自从刘涌被抓回来以后。刘宝贵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案子的进展。期待着刘涌被送交法院审判的那一天。可是,等呀等的,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刘宝贵干过多年预审,他认为这件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如果让他来办,早就利利索索地结案了。为什么这样艰难呢?一位民警在执行公务中被歹徒开枪打伤,这样是非分明的案子尚且惩办不了罪犯,那么,如果把民警换成一个普通百姓,不是更没商说理的地方了吗!
刘宝贵在给市领导的申诉信中写道:“像刘涌这样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分子,持枪伤害公安干警的犯罪分子竟然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惩,真是令人气愤和怀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刘宝贵不明白,很气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人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刘涌不仅没有被交付审判,连起诉都没有,而且不久就把他放出来了!
不仅刘宝贵,连一般群众都对此感到不解,社会影响恶劣。刘宝贵忍无可忍,到和平区公安分局找领导申诉,坚决要求依法惩办刘涌。一周后,刘涌再次被收审。
围绕着如何处置刘涌,严肃执法与包庇袒护这样两种针锋相对的无形力量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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